第1章 烏托邦(1 / 3)

2003年7月,我的高考在非典的解除警報中結束了,而那一年填報誌願可能是唯一一年不僅需要參考各學校曆年的分數線,同時還要參考一下非典的疫情分布圖,而我不知好歹的在第一誌願報了山東大學,不知死活的在第二誌願報了素有二本小麻省的北京XX大學。結果山東大學就像拒絕非典一樣把我拒絕了,但上帝為我關上了通往免疫區大門的同時,為我打開了通過疫區的下水道,於是我被處於疫情高發地的北京XX大學入取了,但是我後來才知道,之所以說它是小麻省,那是因為它的校區坐落在馬神廟,當初學校改名時曾經考慮過叫馬神大學,但可能考慮到萬一有要考麻省理工的外國留學生不小心考到了馬神大學可能會引起國際爭端於是放棄了這個名字,但是小麻省這個名字,在版權意識淡薄的當時還是流傳了下來。至於它的入取分數,也不知道是沾了“麻省”理工的光還是“工商”部門的光,以往想要考進來,你不超重點線五六十分你都不好意思報,不過2003年,一切都在非典麵前暗淡了下來。拿到入學通知書,看到上麵的開學時間,我對這所大學充滿了期待,10月9號開學,這麼高大上的開學時間也許隻有走國際化路線的大學才配擁有。十一剛過我就和我父母迫不及待的來到了北京,一出北京火車站雖然看到的是老舊的車站,擁擠的人流,汙濁的空氣,但是這一切在我看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滾滾紅塵。拜訪過了住在北京的老姑奶,我們立馬趕去了學校,來到學校正門我的第一感覺是低調,然後看到新建成的雙子樓宿舍真是奢華,最後參觀了一圈校園,那複古的建築風格真是夠有內涵…但也不至於十分鍾就可以把校園溜達了一圈吧,後來有學長告訴我這是東區,向西不遠的地方還有個西區,我就說嘛,十分鍾就逛完了整個校區這格調低的可有點寒酸了。我和爸媽又去了西區,同樣是十分鍾,這回連一個像樣的建築都沒有,哪怕看到個四合院也能讓我對這個學校的底蘊有點期望啊。老爸發現我的腳步欲發沉重,因為對於一個240斤的胖子,在來學校的路上,步伐輕盈的可以飄起來,現在的沉重顯然不是體重的變化所導致的,於是他跟我說:“北京這地方寸土寸金,尤其在三環內越複古的房子越值錢,你看故宮,誰敢動一下試試?”我耷拉著腦袋沒好氣地說:“故宮要是十分就能走完,故宮早拆了,我高中校園十分鍾都走不下來。”老爸沒想到我會頂撞他,剛要發飆,老媽及時製止了他,然後跟我說:“好在你們的宿舍還是不錯的…”我一想也是,如果運氣好對麵是女生宿舍的話我還真應該搞個高清望遠鏡…還是老媽心細,知道她大兒子最在意什麼!到了報道處,辦了飯卡,領了被褥,一找我的宿舍樓,我發現男生的宿舍樓前麵赫然寫著西區兩個字,原來整個雙子樓都作為了女生宿舍樓,這尼瑪想要看到女生宿舍得準備個天文望遠鏡,男女不在一個宿舍樓我忍了,都不在一個校區,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他大侄子也不能忍了。而且剛才在西區逛了一圈,除了部分建築尚可使用,其他建築基本隻適合拆遷。這一下我腦袋都快耷拉到腳麵上了,但是就算我的腳步再沉重我還是在十分鍾之內就找到了我的宿舍樓,六層樓,紅磚牆,大木門,我父母可能會有點感覺吧,估計他們那會兒的宿舍就是這種風格,我真想跪地上磕幾個頭,祈求趕緊在我進去之前塌了吧,以至於我在進門前用盡我全身240斤的份量使勁的跺了幾腳,除了腳底震的發麻,台階上連一點灰都沒跺起來,我暗罵了一句:白他媽長這麼胖了!然後灰頭土臉進了宿舍樓。

樓內陰森淒涼的的風格和樓外破舊不堪的格調相得益彰,昏暗複古的樓梯,悠長狹窄的樓道,絕對是引幡招魂,超度亡靈的風水寶地,而我的宿舍恰恰就在頂層最裏麵的一間,我測算了一下樓道的寬度,不禁精出一下身冷汗,萬一出現午夜凶靈,這狹窄的樓道…240斤的我很難和跟我一起逃跑的人同時生還。進了宿舍我發現我想多了,因為在這樣的宿舍我他媽就活不到午夜!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首都,我住的宿舍配置是四張鐵製上下鋪,兩張木頭桌還有一個放臉盆的木架子,要不是怕卡到窗戶上,我跳樓的心都有了。床鋪上都貼了每個人的名字,我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了上鋪,這下本來老媽要給我鋪床的心也沒了,她晃了晃那簡陋的鐵架子,又看了看身形越發沉重的我然後說:“床先別鋪了,等你下鋪的來了再說吧,這床勁住一個你就夠吃力了,萬一再來一個你這樣的,就得換床,如果來的都是你這樣的胖子搞不好寢室都得換了!”我不知道老媽這是在譴責寢室的簡陋,還是變向阻止我繼續沉重下去。我顯然不想讓自己的大學變成拆遷戶,更沒有興趣成為本科史上最牛的釘子戶。當即我就跟我媽說:“媽,我要回讀!”估計老媽看我這幅德行早就不爽了,說了句:“那就回讀吧!”然後拉著我就出來了,我偷眇了一眼老爸,顯然他不怒自威的表情就在告訴我:“你小子回讀要是考不上北大清華,老子就扒了你的皮!”為了爭取主動我趕緊跟老爸說:“這是啥學校啊?真給北京丟臉,北京也不怎麼樣,明年打死也不考北京了…”老爸先是一愣,沒想到我會提前堵上被扒皮的絕路,但他一瞬間又恢複了作為一個父親高高在上的威嚴,那感覺就像在說:“小兔崽子,老子要扒你皮還需要理由麼?”然後他說:“這都十月份了,人家回讀的人都準備兩個月了,我看你明年能考什麼樣?”我忽然間明白了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開學時間原來蘊藏了如此卑鄙無恥夠下流的陰謀詭計,這種茅廁頓開的感覺讓我有種跑肚拉稀的**感。這時老爸又及時拋出了橄欖枝:“其實你可以考研,考上了研究生就沒人在意你本科是什麼大學了!”我停住了腳步,看著老爸,鄭重其事跟他說:“爸,你看著吧,我最後的畢業證一定不是這個學校的!”老爸看著我,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老媽,得意的一笑,似乎在告訴老媽,在教育像我這樣皮糙肉厚型的孩子方麵,往往計謀比武力更有效。於是開學第一天我的烏托邦就變成了“誤”托邦。

雖然我已經跟老爸許諾我會以考研的方式離開這所學校,但是老爸老媽還是擔心第一天的登校給我幼小的心靈和龐大的身軀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於是晚上還是帶我回到了姑奶家,估計他們也覺得我是來北京接受高等大學的再教育,而不是貧下中農的再折磨,他們似乎也需要時間來接受現在的一切。姑奶看著我們一家三口早上還是迫不及待的拿著四年製大學的入取通知書去了學校,晚上回來好像換成了四年有期徒刑的判決書。姑奶問我們:“你們這是怎麼了?”老爸說:“這孩子嫌學校不好,都準備要回讀了。”我以為作為老一代的知識分子的姑奶對於我這種褻瀆大學的行為肯定會是痛心疾首的,但老姑奶隻是笑笑說:“學校不好可以督促你更好學習,而且學校好壞又不會影響找女朋友,學校不好你還能多來看看我!”老姑奶一句話不僅指明了我人生的方向而且還是愛情和親情恩威並用。其實我基本已經從白天的沉重又回到了平日裏“沉”的狀態了,畢竟我考的不是清華北大,而且我也不太會把未來的女朋友領去宿舍,因為我他媽很可能就找不到女朋友,於是白天的不愉快在睡過一覺後就都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