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鄉音無改鄉情怯(四)(2 / 2)

莫邪起初反對,生怕蘭妃對她不軌。肌雪隻好建議帶上毒岩忘兒。蘭妃再如何,也不會加害毒岩。

不想一路隨暗道出去,竟到了司空亦寒的府中!司空亦寒竟也沒有為難她們,隻是一直迂回套話,想問出她此行為何。看他並無為難之心,肌雪知他還顧及和司空穆寒的兄弟情分,便把玉璽和蘭妃留下。

她還不止留下玉璽,還留下了那把匕首。一來是告訴他,她的離開,絕無另立門戶與他為敵的意思;二來,是想通過蘭妃讓他快點處理了離太子,以免拖延太長時間生出變故;三來,是告訴他,她的離開,是因這把匕首的緣故。如此,便可把錦澤的存在瞞上一瞞。肌雪相信,司空穆寒對這匕首的重視程度,會讓他相信她此行不是為任何人,隻是為了這東西。

所幸自出宮以來,一切順利。然而,她還是有些隱憂。

這一路,積雪一直下,而且持續低溫,怕就怕河麵結冰,船不可行。若走陸路,真不知要耽擱多少行程!

好在,瀾滄江一直未有結冰跡象。後來,她才知道,瀾滄江一直以來,即便天氣再寒冷,都未曾結過冰。如此,她終於鬆了口氣。

想做夢一般,一路竟順利到了中宣。

中宣……那夢中縈繞多少遍的中宣,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這裏沒有父皇,沒有母後,沒有從小服侍在她身邊盡責的宮人們,卻每日每夜讓她魂牽夢繞!翠微山上春綠秋紅的楓葉,別院裏霧氣騰騰的溫泉,皇城裏獨有的甜糯香軟梨花膏,竹屋前後嘰嘰喳喳的鶯鶯雀雀,以及那滿眼期盼等待自己回去的人啊……沒有一樣不讓她思念!

在家鄉,冷冽的風,飄飛的雪,並沒有讓她感覺寒冷,反而是撲鼻的香。這香不是什麼花草味道,也不是什麼熏香香料,而是屬於家鄉,屬於親人的那種熟悉的味道。若是不相思,若是不遠離,若是不深愛,怎麼能聞得出這香甜?!

隻是……

這家鄉……還認得她麼?她……已經不再是這裏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再是百姓們的希望,隻是一個普通的殘破的女子而已。家鄉……還歡迎她的回來麼?除去了公主的身份,她還能被家鄉所接納所認同嗎?

她的心中非常忐忑。

她想不到的是,還未下船,便遠遠看到那個掩麵而泣的熟悉身影。在眾多等候著歸人的人群中,她那厚厚的碎花青襖在雪地裏異常明顯,手裏拿著大紅鬥篷,柔弱身軀略略有些飄搖,那汪汪的眼睛,不是莫離是誰?

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出來她,而她也在船上這麼多人中一眼認出了自己。

剛下船,鬥篷便圍在她的身上,暖暖的。肌雪任莫離替自己披上鬥篷,在下巴處打了一個不鬆不緊的結,才看著她顫抖著手,遲遲不肯放開手中的結。

不知不覺,莫離的形象有些模糊,肌雪還沒有反應,一股溫熱就抹上她的臉:“小姐別哭!天冷,仔細裂了臉蛋。”一聲小姐喚得極其順耳,可見一直以來,她在心中不知喚了多少遍。不能喊一聲“公主”,隻能在心中無數次地喊小姐,小姐,小姐……

肌雪破涕為笑,也替她擦淚:“總說我,怎麼不仔細你自己的?”她在這裏,大概不隻是等了一下半下而已。肌雪看著莫離腳下,蝴蝶戲花的繡鞋緞麵,顏色深了許多,想必是站在此處久了,鞋麵上的積雪都被她的體溫融成水,滲進鞋子裏麵去了。

她的腳,怕是已經凍僵了吧?素來她最怕冷,每逢冬日,各宮各殿的保暖,皆由她去做。隻因她自己怕冷,就以為肌雪也怕冷,凡是肌雪所待的地方,更是連一絲冷風也不許進來。

年紀輕輕,就為照顧肌雪,像一個羅嗦婆媽的老太婆,成日裏盯緊了肌雪的衣食住行,一絲不苟。

“奴婢不怕,小姐好……就好!”豆大的淚滴又啪地落在雪地上。

“這裏冷,先回去再續也不遲。”低啞粗獷卻帶著幾分溫柔的男聲傳來,肌雪從未聽過。

肌雪轉頭過去一看,此人身長七尺左右,體格健壯,相貌端正,皮膚黝黑,眼色純潔。那青灰袍子隨風偶爾舞動幾下,腰間的長劍在雪地映照下熠熠生輝。仔細一看,那隻握劍的右手粗糙不平,老繭叢生,與他略微斯文的臉不想對稱。

“你是……”肌雪腦袋轉動飛快,試圖尋找出記憶力這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