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雪笑了,為百姓們單純的美好笑了。隻是越接近魃城,她的心便是越發飄離。
終於,魃城到了。
他們跟她說,娘娘,請上岸。
她看到了岸上大紅鳳袍的那個女人,那個有著冰冷名字,卻帶著溫柔笑意的女人——印染霜。跟肌雪想象的完全不同,北箌的皇後,是那麼地嬌小,柔弱,溫柔如瀾滄江的水。
這樣的女人,在統治著號稱五國最多後妃的皇宮後院麼?隻是肌雪還未看清她的細致容顏,便看見明黃的身影朝她走去。
扶起她懷著大肚子還要下跪的身子,司空穆寒緊緊地擁著他的正宮皇後,他的妻子。久別重逢,他一句“霜兒”讓原本要踏上岸站在船板上的肌雪有一股衝動,永遠呆在船上。
他喚她的小名。
是啊,他們夫妻情深,喚她的小名也是正常。勾起一抹淡笑,肌雪感覺自己的身子有些飄搖。
“這段日子越發苦了你,看你清減了不少。”司空穆寒輕撫印染霜的臉,溫柔如水。興許是皇後太激動,久久未聽見她的回話,倒是時不時有哽咽之聲。
撫上她的隆起肚子,“皇兒還乖吧?”一副慈父的模樣幾乎讓人忘記了在沙場上縱橫馳騁的他。
他們接下來說什麼,肌雪已經聽不見。她隻是捂著自己的心口,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岸邊踏去。
在這個時代的日子,隨著時間如水的流逝,國破家亡,她已經心力交瘁、傷痕累累。
她的心真的累了,冷了,硬了。她以為她的心已經麻木,可為何,她感覺那麼疼,那麼痛?
尤其是當她看見司空穆寒和他的結發皇後鶼鰈情深的樣子,他們無言相擁的深情款款,他們眼角流露久別重逢的信任,他們愛撫著未出世孩子時的幸福表情,都如一把刀,刺在她原本傷痕累累的心上。
他們的每一個,帶著默契的動作,都像一把鈍刀,來來回回一點一點地切割著她那根神經。
那根被稱作嫉妒的神經。
明明她有所準備。她告訴過自己,到了北箌,遲早要麵對他的龐大的後宮這個事實,她以為她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可為何看到他和他的皇後這般情深,她會湧起一股怨恨?
那個女人,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宮皇後,歐陽肌雪,你有什麼資格嫉妒?她才是他的結發妻子,她才是該埋怨你的存在的人,她才是他的老婆!
而你,歐陽肌雪,你什麼都不是!
不,你還可以被利用。因為你是紫宸星,因為你還懷著他的孩子,因為你還是這些人想要奪取定康的棋子。
是的。紫宸星,棋子,生子工具……然後,你什麼都不是。
翹頭繡鞋一步一步踏在通往岸上的木板上,肌雪神思恍惚。選擇離開中宣?她究竟在想什麼?她怎麼會為了單純地看一眼這個喚作是印染霜的女人,所以拋棄了國家故土,來到了這個注定讓她傷心不斷的地方?
苦笑一聲,肌雪不斷地問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她明明勸著自己不能對司空穆寒用情,卻這般嫉妒印染霜;她明明告訴自己,單純地守著安靜便好,卻又不斷地關注著司空穆寒的一舉一動;她明明告訴自己,關於定康關於北箌之事,要袖手旁觀,可卻不惜出現在司空穆寒身邊幫他鞏固他戰神的地位……
她真的對他,能像自己理智勸說的一般,不動情麼?!
可她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去介入他和印染霜?前世,她作為顧原的妻子,因為顧原的背叛,她如此決裂地選擇和他離婚。
可這世,她介入了別人的家庭,她成為了那個第三者!印染霜能容忍她嗎?
印染霜能夠容忍自己懷著心愛男人的孩子麼?!
嗬嗬,單曉妝,你如何會把自己置於這樣之地?!仰天長笑一聲,肌雪感覺腰間多了一股力量,讓她不自覺向旁邊傾去。
要知道,旁邊是浩瀚的瀾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