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齊國,臨淄。
空中,雲在飄動。即便是白色的雲,在夜晚看起來也成了黑色。萬物皆黑,並無不同。隻是,卻也有例外。唯一是白色的,是月。月光,是夜的魂。
月光柔和地灑向大地,青石板路上如積了一灘淺淺的水,又如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紗,霧靄朦朧。石板上凝結了一層微薄的水汽,似乎可以數清有多少滴水珠,又仿佛一切隻是夢境。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氣從石板的縫隙中透出,縈繞在街頭,巷間。
街上沒有人。不,這個時候,除了更夫和巡邏的士兵,是不會有其他人出現的。也不應該有其他人出現。除了這些人,還可以見到的活物,不過是偶爾從空中飛過的幾隻鳥,淒涼的叫聲,使夜晚更加淒涼。
雲越來越多,有時會把月遮住,又很快地飄向了遠方。雲是不會停留的,月也不會。人,也不會。沒有什麼是會停留的。萬物,都是過客。隻有這風,時時不息。
而每每這時,月光仿佛被雲剪斷,如燭火一般搖曳,地麵上的影子就會短了又長,長了又短。
街上幾聲鑼響,更夫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
“亥時!”
又是幾聲鑼響。
在鑼聲停止的一刹那,一柄匕首悄無聲息的插入了他的後心。隨後他的屍體便被拖入到黑暗之中。
片刻之後,黑暗中的人換號了更夫的衣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恰巧此時一隊士兵從此經過,他有意無意的敲了敲鑼,迎著士兵的隊伍擦肩而過。
“更夫”來到一處宅子門前,拉起門環拍了三下,聲音兩長一短,仿佛是一種暗號。
門開了,裏麵的人接過了“更夫”手中的鑼和槌子,走到了街上,敲著鑼走向遠處。來人迅速閃入門中,將門掩閉。
室內,正有一個人焦急的等待著,見此人前來,便迅速迎了上去。
“鮑兄,你可終於來了!情況如何?”晏仲拉著鮑木坐了下來。
鮑木四下掃視了幾眼,確認沒有別人之後才開口說道:“事情敗露了。”
“果然!”晏仲坐直了身體,又頹然坐下苦笑道,“現在,要如何是好。”
“我有一言可以解憂,不知晏兄……”鮑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鮑兄有什麼好計策?”晏仲迫不及待地問道。
“晏兄可知事情泄露的後果?”鮑木盯著晏仲的眼睛問道。
晏仲沒有說話,隻是無力地點了點頭。
“我的計策很簡單,五個字,先下手為強。”鮑木笑道。
“有勝算嗎?笑話!”晏仲突然大笑道,“田氏在齊國已曆九世,根基深厚。若真可以除掉田氏,我晏某何必維諾至如此!”
“晏兄此言差矣。田白驍勇善戰,功夫自是無人能敵。隻可惜為人倨傲,剛愎自用。莫說外人,就算是田氏庶族,心中也難免不記恨他。他若落難,多少人會等著看熱鬧,哪裏會有人替他出頭?”鮑木說道,“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會想到我們突然動手,即便是田白也來不及防備。若是等他找到我們頭上,才真是無路可逃了。”
晏仲沉默了,他雙手剪在背後,在屋子裏踱來踱去。
鮑木嘴角微微一翹,說道:“機會隻有這一次,隻怕過了今晚,田白就會有動作了。哪怕你不想要那個了,自己的性命,總還是要緊的吧。”
晏仲微微一愣,說道:“田氏高手眾多,隻憑我們……”
“放心吧。雖然事出倉促,人還沒有到齊,不過,對付他們已經夠了。”鮑木俯在晏仲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晏仲連連點頭。
“事不宜遲,那邊應該也準備好了。”鮑木推開房門走了出來,晏仲緊隨其後。鮑木走到院子正中,從腰間取出一支煙火,放在地上點燃了。
煙火竄向天空,在空中綻放了一朵紅色的花,紅豔的像血。一聲巨響,仿佛一聲驚雷,響徹了初秋的夜空。
很快,巡邏的衛兵循聲而來,敲響了晏府的大門。
大門打開,晏仲出現在門前。
“冒犯了晏大人!我們剛剛看見貴府中有人燃放煙火!“衛兵的隊長垂首說道。
“放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的府上有人燃放煙火了?”晏仲叱道。
“可是……”
“誰給你們的權力,敢夜闖本官官邸?”
“我們……”
“來人,給我拿下!”
晏仲一聲令下,府中衛士馬上衝了出來將眾人擒住。
“本官接道密報。田氏作亂犯上,所有軍士與我一同進宮保護主公!”晏仲登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帶著府上的軍士向宮城進發。
鮑木站在門邊,嘴角帶著一絲陰冷的笑意。
田府。
黑影。幾個,幾十個,幾百個,敏捷的翻入了田府的圍牆。守夜之人尚未發出聲響已被割斷了喉嚨。弓弦蓄滿,萬箭齊發。箭簇力透窗欞,夢中之人尚未驚醒,已血濺床幃。
然而,田府中人反應也很迅速。一道黑光從室中飛出,轉瞬便有幾個人倒了下去。
一時間,整個田府亮了起來。正房裏,燭光燃起,田白推門而出,兩道黑影瞬間落在了他的身後。
田白抽出背後的新月長刀,聲音沉緩的說道:“這些雜碎我能對付。你們兩個去後麵,把淩辰他們兄弟三個帶走。”
兩人應了一聲,轉身飛走。
田府的軍士也殺了出來,與眾多的刺客戰在一起。最先衝出那個黑衣高手手中按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寶劍,在刺客中左突右衝,所到之處血光翻飛。
田白隻一人手懸長刀,殺入人群,隻能看見一道白色光圈環繞在田白手上,外麵還帶著一圈血光。
一個蒙麵的刺客目光籠住了田白,眼角露出一絲冰涼的笑意。他朝田白小步快走過來,繞到他背後,突然淩空躍起,一杆畫戟朝田白的頭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