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論英雄茶攤來橫禍 賀大壽劉府宴賓朋(1 / 3)

錢貴本是個農耕人家,又怎麼會和江湖第一劍派的掌門人劉紅軒扯上瓜葛?原來幾年前錢貴輸光了家產,被迫流落街頭,農戶人最恨嗜賭之人,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都沒有人肯賞他一頓飽飯吃,更別說借給他錢財。雖然練成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千術,可沒有本錢,他也隻能靠乞討為生,饑一頓飽一頓。有一年冬天他連著兩天都沒有討到一口吃的,又屋漏偏逢連夜雨,夜晚突然風雨交加,錢貴差一點就凍死在劉家莊園的大門外。自己家門前死了人,總是件觸黴頭的事,當莊園裏的家丁要把他抬到雪地裏去的時候,恰好被劉紅軒看見,就叫人拿給他了幾個饅頭,轉身也就不再理會。說來也是奇怪,當家丁告訴劉紅軒這是個爛賭鬼的時候,劉紅軒非但沒有瞧不起錢貴,還竟然停下了腳步,片刻後轉身回來掏出了十兩銀子扔給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衝他笑了笑就轉身離開了。

有了這十兩銀子做本錢,隻用了一個晚上,錢貴就贏回來上百兩銀子,可他看著手裏的銀子,卻想起這幾年風餐露宿的生活,大哭一場,第二天就把贏來的銀子留下三五兩,其他的都給了曾經和自己一起乞討的貧賤之人,自己找到現在住的破廟,開荒出來幾畝薄田,過起來現在這樣的日子,有認識的朋友遇到難處,他就去次賭場,隻當是自己替賭輸的人做了回善事。

葉晨風聽錢貴講完,笑道:“看了這劉老爺還是一位大善人。”錢貴說道:“那是自然,否則我也不會為了給他置辦壽禮,哄你和我賭錢。明天就是劉老爺的六十大壽,我又被那客棧老板娘纏著無法脫身,見你出手就是整錠的銀子,心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於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借你的銀子用上一用,兄弟可不要生氣。”葉晨風笑著擺了擺手,錢貴和郭八此時已經有些困意,就催促著他一起和衣而睡。

這二人剛一倒頭就起了鼾聲,葉晨風卻睡不著,他知道此時錢貴懷裏揣著的天蠶衣不是尋常之物,那色目人會不會善罷甘休?那個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名字的女人又意欲何為?這錢貴千術雖然高明,可並不會武功,郭八輕功了得,稍會寫拳腳,可最多也隻能自保,自己此時不僅不知道那個色目人和女人的底細深淺,一時也不會有什麼好幫手,在錢貴把天蠶衣送給劉紅軒之前,自己竟然還非得給這劉紅軒做回鏢師不可,想來隻覺得可笑至極。

直到東方泛白之時,葉晨風已經是頻頻打著哈欠,心想漫漫長夜總算是平安無事,於是向窗外看了一眼,準備小睡一會,不料一眼望去瞬間睡意全無。隻見一個和那色目人一樣打扮的人從客棧外麵飛身越牆而過,慢慢地打開了客棧大門,隨後進來四個同樣打扮的人。此時天已漸亮,葉晨風看得清楚,從身形衣著判斷,領頭的正是在老虎口賭場輸了天蠶衣的色目人。

色目人本是西北各個遊牧民族的統稱,他們之間雖然差異很大,但衣著風俗甚至長相皆與漢人不同,西突厥就是其中之一。這西突厥中有一個葛邏祿部落,有後人遷居山西雁門關,受賜姓為薩,曆經數世,地位十分顯赫,人稱“雁門薩氏”。這領頭的色目人正是雁門薩氏現在的當家人薩木東。

薩木東一頭金色的頭發,雙目顯出淡淡的藍色,鼻梁高挺,明顯與漢人不同,衣著也比他帶來的四個色目人華貴許多,顯然那些是他的下人。進門後薩木東輕聲地交待了幾乎話,那些色目人就慢慢從腰間抽出一把彎刀,向客棧的正房走來。葉晨風急忙叫醒錢貴和郭八,錢貴看見窗外的色目人人人手提彎刀,頓時慌了手腳,郭八思索片刻,輕聲說道:“這些人顯然是為了輸掉的天蠶衣而來,看他們身形步伐,應該都是武林人士,武功必然了得,我們倘若硬碰硬,恐怕鬥不過他們,我有一個主意,也許可以一試。”郭八說完自己的主意後,葉晨風和錢貴覺得雖有風險,卻也不失為一條妙計。

三人商議一定,錢貴突然大喊一聲:“抓賊了,抓賊了。”院中的色目人聽見叫喊迅速躲在了暗處。此時郭八身穿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麵,縱身上了屋頂,施展輕功向院外而逃。錢貴和葉晨風開門從屋裏衝了出來,錢貴大罵著叫道:“你這個蠢貨,那個人偷走了我今天贏來的寶衣,你還不趕緊去追。”葉晨風像個下人一樣戰戰兢兢,然後縱身向郭八逃走的方向追去。錢貴站在門外急的捶胸頓足,薩木東立刻吹了一聲口哨,帶著手下人撇下錢貴不顧,也追了上去。

這郭八雖然是個毛賊,可輕功卻不再葉晨風之下,一盞茶的功夫,二人已經跑出十幾裏路。郭八停下腳步,等葉晨風追上來後,一起藏身暗處,不多時薩木東帶著四個手下飛身而過,郭八和葉晨風相視而笑,轉身向著“待君歸”客棧的方向跑了回去。

到了客棧後,見錢貴還在門口裝模作樣地來回走著,顯得十分著急。葉晨風笑道:“郭兄的輕功了得,錢兄的演技也是一流。”錢貴聽了憨笑著拉起二人回到房間,郭八卻笑道:“與你相識以來,一直以兄弟相稱,到現在竟然還不知道兄弟貴姓大名,家住何處?看兄弟的身手,絕不是一般耕讀人家出身,我是靠著這輕功吃飯之人,剛才全力奔逃,竟然也沒有將兄弟甩開,難道兄弟是武林中人?敢問兄弟師出何門?”葉晨風擺手輕笑道:“郭兄過獎了,我隻是從家父哪裏略學了些拳腳罷了,哪裏是什麼江湖人士?小弟姓馬,又因為自小喜歡馬,就叫了個馬駒的賤名,不值一提。”郭八聽他如此說,也不再追問。

葉晨風確實是有意隱瞞,一來他對郭八錢貴二人並非十分了解,江湖險惡,不得不防。二來毛仙鎮大戰之後雖然江湖又暫時回歸平靜,可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人仍然為了那些武林秘籍而在尋找他的下落,豈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行蹤。三來劉紅軒的壽宴上必少不了眾多的江湖人物,倘若這二人叫出自己的真名實姓豈不糟糕?所以才對郭八錢貴隱瞞自己的身份,心想本來他二人也不是江湖中人,也許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

經薩木東這麼一攪擾,三人均睡意全無,此時天色也已經大亮,老板娘鄭月娥一反常態,今天起了個大早,坐在櫃台後麵懶洋洋地半靠著。葉晨風等三人下樓來,要了幾個小菜,鄭月娥也不動彈,讓錢貴到廚房自己去做,錢貴也是輕車熟路,不大功夫就端上來飯菜,三人酒飽飯足之後,葉晨風付了銀兩,牽上黑龍馬就要離開,鄭月娥沒好氣地說道:“客官下次再路過此地,還是尋別的住處為好,老娘自打開了這個客棧,就沒這麼鬧騰過,客棧一住下,就攪的夜夜不得安生。哪天再一不留神再搭上了自家性命,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葉晨風聽了笑道:“昨夜多謝老板娘收留,如有機會,定當報答你的大恩。敢問老板娘,你這待君歸等待的是何方高士?我日後倘若見了,也好替你傳個口訊。”鄭月娥聽了臉色一沉,也不說話,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

吃完飯錢貴就著急地要上路,隻怕誤了恩人的壽辰,葉晨風麵露難色,錢貴不解,問他還有何事?葉晨風吞吞吐吐地說道:“兄弟心中有件事,怕惹得錢兄生氣,一直未敢直言相告,到了此時此刻,不說也不行了。”錢貴心中著急上路,讓他盡管直說,葉晨風接著說道:“我和你恩人的一個弟子,去年因為幾句口舌之爭動了拳腳,都怪我年少輕狂,竟然一時衝動和這樣的大戶人家結下了仇怨,想來實在後悔,今天想隨兄台去見見世麵,又怕被你恩人的那位弟子認出來,這可怎麼辦?”郭八聽了指著錢貴笑道:“你不過和他恩人府上的一個下人打過一架,怎麼還能惹得他生氣?”錢貴聽了隻是憨笑,問郭八有沒有兩全之策,郭八接著說道“我以為是什麼大事,這樣的小事又有何難?我們祖師爺傳下來三件本領,才使得這飯碗能傳到今天。這第一件是手快而輕,否則要被人發覺;第二件便是輕功,萬一失手不能讓別人追上;第三件就是易容,否則人家雖然一時追不上你,可山不轉水轉,總有相遇的時候。我隻要在你臉上稍作喬裝打扮,保證你爹媽都認不出你來。兄弟是要俊一些還是醜一些?”葉晨風笑道:“當然是越俊越好。”郭八聽罷從懷裏一件一件掏出許多女人化妝用的東西來,他的衣兜像是二郎神君的葫蘆,看著雖小卻能盛下天下萬物,不一會功夫,就把葉晨風打扮得像是換了一個人,隻把錢貴驚得直呼高明。

三人離開客棧,直奔劉家莊園而去。此時正是酷暑時節,太陽一升起來就是火辣辣的灼熱,錢貴不會武功,又十分肥胖,沒走多遠已經是汗流浹背口渴難耐,想尋些水解渴,可這條路上既無泉眼又無村鎮,哪裏有水?郭八讓他先忍一忍,往前再走三四裏路,路旁有一家茶攤,專為過路之人而設,價錢雖然貴了些,可也算是為來往之人雪中送炭,隻能到了那裏才能喝些茶水,稍事休息。

到了茶攤前,錢貴緊跑幾步,叫醒正在打盹的店小二,把整錠的銀子拍在桌子上,讓店小二趕快上些涼茶,店小二見錢貴如此闊綽,趕緊提起茶壺,將錢貴麵前的茶碗倒滿,錢貴一飲而盡,示意他再倒,連喝了三碗才開始大口的喘氣,店小二看了一眼胖得和豬一樣的錢貴,又看了一眼瘦的和猴一眼的郭八,打趣道:“難道平日裏這位客官的飯都讓你給吃了?”錢貴也不惱怒,憨笑著直說正是正是,看得葉晨風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