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冬日,有雪,但不是很密,有風,但不是很狂,有陽光,但不是很刺眼,有漢人,但不是很多。
昔日的帝都王城,今日的舊都亡城,雖已是過了好些日子,可血腥氣卻從不曾從這兒消散,即便原本居住的肉體早已被掩埋、焚燒,或是腐爛,腥味兒仍是寄居、掩藏在那些大街上行走著的漆黑甲胄上,鋒利的兵刃上,或是豺狗亦或是人的腸胃之中。
西風帶雪,銀霜滿天。
雍州城外,黑衣重劍。
“啊~今天晚上終於可以不用再睡破廟了,糖糖要在軟軟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一個女孩稚嫩的聲音在雍州城外的銀白雪地上響起,片刻便被寒風吹得一幹二淨。
極目仔細望去,在那純淨的白雪上似乎有兩個黑點在緩慢的蠕動著,一點一點,向著雍州城漸漸靠攏,看來人方向,似乎是從‘那’來的,如果換做是幾年前,這從來不會有人感到奇怪,畢竟昔日那地之繁華,乃中州大地之中心所在,每年每月,來往行人客商、達官顯貴亦或是江湖兒女,向來是風雨無阻絡繹不絕。
可如今呢?
自從帝都被那些“可怕之人”攻入之後,除去死人,應該絕對不會還有活著的生物能從那邊過來,當然前提是那些“人”算是生物嗎?
誰也不會忘記那一日發生的事,即便王族早已攜裹著,那些從百姓手中搜刮而來的最後一批金銀,逃去了南方終日沉迷詩詞酒樂,惶惶度日,不知其所安。
可守城士卒卻不畏死,據說帝都被攻克之時,幾萬兵丁無一個降卒,皆是戰死,他們中的一些人特別是率領他們堅守到最後一刻的將軍,或許會被後世無數文人墨客標榜為英雄,打上愛國烈士標簽,可沒人會看到那些黃土之下,真正受苦的百姓。就因為守城將軍的誓死抵抗,士卒兵丁的上下齊心,帝都被重重疊疊,望不到邊的人牆整整圍困了1月有餘才終得以告破,期間沒有一個援兵,可如此行徑接踵而至的是什麼呢?
在烈士們佩戴著英雄勳章歸入塵土之後,迎接著帝都百姓的,是一場屠殺,鮮血繪畫出了一幅名為“惡魔慶功”的地獄圖畫。單論此畫之畫工精湛,文筆精妙,後世實難有佳作能與其媲美。
當然這也是有好處的,因為他給予了無數愛國詩人們最完美,最精妙的素材,借此抒發其內心不得誌,及其對朝廷之絕望胸懷,但這些詩永遠是黑色的,而我們之後會看到、要寫的詩句,是紅色的。
小女孩的年紀約莫十歲,兩片白嫩的小臉頰,此時已被冬日的寒風吹得通紅,身上的衣物雖滿是汙垢,然不顯單薄,全然似一個不知從哪兒剛剛逃難來的小乞丐。
“哼,每次都隻是糖糖在說話,大哥哥,為什麼你總是不說話的。”
名為糖糖的小女孩轉過頭狠狠瞪了一眼,那正在她身旁,與她平行並肩慢步著的黑衣少年。
說是少年,但其實並看不清那人的臉龐,不是因為他帶了麵具或是鬥篷之類的遮掩物,隻是或許沒有人敢和那雙眼睛對視,也或許是沒人能在他的麵前抬起頭,又或許是因為他身後背著的那把劍。當然無論是出於哪個原因,這個名叫“糖糖”的小女孩都算是個特殊或是另類。至於像我們這種旁觀的路人就隻能從他那看起來應該算是尚還稚嫩的手掌來辨別了。
黑衣少年微微側過頭,就那樣靜靜的與女孩互相對視著,但仍是沉默不語。
“哼~”
麵對黑衣少年的這種反應,糖糖原本就通紅的小臉,更是漲的有些發紫,活脫脫像是隻青蛙,正努力的鼓著腮幫子,但黑衣少年卻是絲毫不加理會,見少女不再說話,便又轉過頭看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