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欣端著張麗燉好的排骨湯站在李誌的病房外，此刻她覺得手裏的湯好重，必須用盡全部力氣才能托舉起來。雙腿也像罷工了似得，不肯抬起來。小欣想是不是自己得病了，快活不長了。為何，心口那麼痛，痛到眼睛睜不開，痛到眼淚直流。
病房裏傳來一陣陣笑聲，那是李誌在和媽媽講著學校裏的趣事，講著宿管阿姨上樓檢查衛生尷尬碰到在水房裸洗的男生，講著學校上課時明明隻去了不到二十人，答到的居然有三十多個，還講著學校男生表白準備好的禮花，被拒絕後，說了一句：大家站了這麼久，放會兒煙花給大家看看吧。
小欣在外麵靜靜地聽著，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小欣輕輕地打開病房門，喊了一聲：“老師...”歡樂的聲音裏夾雜了一些顫音，蒼白的臉蛋上仍浮著笑容。
李誌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盯著小欣，是啊，好久都沒有見到心愛的人兒，有多久了，記不清了，李誌感覺好久好久。
劉琴朝著李誌的頭給了一下，“愣什麼呢？”轉頭又親熱地接過小欣手裏的湯，說：“你這胳膊還沒好利索，怎麼端東西呢？”
小欣眼睛看著李誌說：“沒事，這隻手不吃力。”說完，衝著李誌咧咧地笑，李誌的嘴角也隨著上揚。
“小欣，你媽媽煲的湯真香。”
“阿姨，這是我媽特意給老師煲的，把大骨頭都敲碎了，所以格外的香。”
“幫我謝謝阿姨。”李誌應道。
“嗯，好。”小欣走到床前，“我給你盛一碗，你嚐嚐味道。”
劉琴連忙上前攔著，“阿姨來吧，你的胳膊不方便。”
“沒事，醫生說現在需要鍛煉鍛煉，沒事，”小欣拿起湯勺往碗裏盛，“以後沒有機會了。”
劉琴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兒子。最後一句小欣說的很輕，李誌沒有聽到。
“老師，我喂你吧。”小欣端著湯有些害羞。
李誌一下子覺得臉特別燙，不好意思地看著媽媽。劉琴笑了一下，說：“還有幾件衣服沒洗，你們聊著，我去洗衣服。”
說著劉琴隨便抓了幾件衣服放在臉盆裏出去了。李誌朝門口望了一眼，回頭身來用他那不利索的手抓住小欣，含情脈脈地看著小欣。四目相對的那刻，眼淚像是商量好的，一起從眼角流了下來。
“我好想你。”
李誌剛說完，小欣放聲大哭，連帶著手裏的湯都顫抖起來。李誌心疼地擦著小欣的淚，哽咽地說：“不哭了，不要哭。”
慢慢地小欣平複了心情，一口一口喂著李誌。此刻的李誌感覺好滿足，空了許久的心突然被填滿了，喝一口嗬嗬笑一下，所有的高興與幸福全部堆積在臉上。
“老師...”
“嗯？”
“我要去法國了...”
隻是幸與不幸就像視角裏的飛機，停留不久便要眼睜睜看著它飛走。李誌瞪大了雙眼，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小欣拿著勺的動作也停在了半空中。
李誌的心情百感交集，是啊，他早就應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是他把小欣推走的，隻不過這場車禍將再見的時候延長了罷了。
李誌努力地笑了一下，說：“什麼時候？”
“後天晚上的機票。”李誌不說話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說讓她留下來嗎？還是說一路順風？不，他什麼都不想說，身體裏的那塊地方立馬跟紮了洞的氣球一般，空了。
小欣手裏的勺在碗裏不停地攪動，突然‘啪’一聲，小欣重重將碗放在桌上，一副傲氣淩然的模樣說：“是你讓我去法國的，我現在聽了你的話，所以你必須也要聽我的話。”
這個樣子好熟悉，好像又回到剛認識小欣的時候，李誌一本正經地說：“好，你說吧。”
“四年...”
“四年？”
“對，四年。老師，你必須等我四年，作為對你的懲罰。”
“好，我接受懲罰。”
病房裏傳來一陣陣甜蜜的笑聲，一切都結束了，一切又重新開始。一切都變了，一切都沒變。
飛機在7月10號晚上8點起飛，李誌望著漆黑的天空，他看見了小欣，她在笑，就像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一樣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