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陽光雖很明媚,風兒拂上臉頰還是有著幾絲涼意。
我裹緊身上的披風,踱步走在上官夫人的一旁。見她精神有些恍惚,我抬手扶著她,在花間小徑上慢慢走著,“太子殿下龍章鳳姿,又貴為東宮之尊。但是,在我麵前,他隻是一個與世間萬千兒郎無異的男子,他是我未來的郎君,一生一世相伴的良人!”
上官夫人麵容肅穆,眼神空洞,唇角緊抿,隻靜靜地聽著。
她肯定是在拿我和那個愛而不得,心悸而亡的上官盈在做比較。
見我看著她,上官夫人竭力掩飾不小心流露的情緒,勉強對我一笑,“盈兒所言,母親卻是頭一回聽說,很是新鮮有趣。”
男尊女卑的觀念早已是深入骨髓。況且在天家,很少論夫妻,更多的是論君臣。不然,為何後宮嬪妃都自稱“臣妾”,臣在前,妾在後。先論君臣,後論夫妻。
我與謝風自小在村野相伴長大,兩人相依相伴慣了。若有一日,我對他謙卑地自稱“臣妾”,說不定他會驚詫得不知如何應了。
迎著混合淡淡花香的微風,我淡淡一笑,“且不論太子殿下如何,他三媒六聘,娶了上官家的女兒,就是上官家的乘龍快婿,日後定不會虧待上官家。”
我偏過臉看著上官夫人,似笑非笑,“母親,你說是不是?”
上官夫人雙眸一凜,隱含的哀意在臉上一閃而過,她聽得明白,女兒不管是真還是假,當朝太子卻實實在在是上官家的女婿。
她的臉上漾起笑意,語氣仍是有些艱澀,“太子疼惜盈兒,是盈兒的福分,自然也是上官家的福分。”
上官夫人笑容僵硬,我卻是不以為意,隻輕輕抬手將她鬢旁的玉釵扶正。
“上官盈囚我於密室,一心要置我於死地。如今她心悸而亡,此事我與太子也不追究。”扶正玉釵之後,我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見上官夫人發髻端莊,儀表妥當,再無不妥之處,方才冷聲道,“母親是一族的主母,上官一族如今的處境,您自然比我這個外人清楚,我雖是假的上官盈,卻是真正能救上官一族的人。就如同母親方才發髻之上的玉釵,在母親鬢旁幾欲墜地,母親卻是毫無察覺。我隻是順手一扶,既全了母親的儀態,又免了這稀世玉石粉身碎骨之劫。”
我嘴上說得越發冷淡,眼底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柔。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謝風把我帶壞了,非要我做一把鋒利的刀,說是一定要刀背圓滑,刀刃鋒利,才可一擊斃命。
上官夫人的臉色果然越來越凝重,原先壓在眼底的不甘和怨念慢慢消失了。
“我和上官家隻是各取所需,彼此借助,渡過難關。我既然是上官家嫁出去的女兒,太子殿下日後對上官家也是另眼相看。”我見她眸中的冷靜自持慢慢凝聚,索性也就說得更明白一些,“母親應當明白,上官盈不能為上官家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到。母親,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上官夫人麵色凝重地看著我,這些她不是想不明白。她看到我,自然想起自己那個驟亡的女兒,作為母親那一部分的哀痛和不甘,瞬間就趕走了冷靜。
此時,她也應該明白她不僅是上官盈的母親,更是上官一族的主母。
我轉過臉,看向不遠處一處院子,那裏花木扶疏,看著很是雅靜愜意。
見上官夫人表情怔忪,我不欲緊逼,也就岔開話題,“母親,前麵那個院子很是雅致,不知是何人居住?”
上官夫人走至我身旁,麵上恢複了一向優雅的微笑,“這就是母親為盈兒準備的院落,母親領你過去看看,可還滿意?”
上官盈以前居住的地方,我自然是住不得。上官清又命人在東院給我收拾了一處院子,供我待嫁期間居住。
一進院子,我眼前一亮。院子收拾得很是雅致秀氣,十分合我心意。
院中應季的花骨朵隨風搖曳著,一個小池子引來活水,幾條錦鯉在睡蓮下嬉戲著。
來到門前,推門而入。屋內的擺設看得出來也是花了心思的,簡單又不隨意,透著幾分精致。
窗旁還放置著一個小榻,榻上隨意擺著幾本書,仿佛我一直都是住在這裏,隻是離開片刻。
“女兒隻是住上一段時間而已。”我笑意盈盈地衝上官夫人行禮,“讓母親費心了,多謝母親!”
上官夫人扶起我,“房間都是按照太子的意思來布置的。雖隻是你出嫁前住上幾日,太子卻是早早就派人來裝飾。盈兒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