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謝風服食避毒解藥,並且深知謝風重情,絕不會拋棄隨行的忠心侍衛,進而借由周介身上沾染的麻風病,傳染至謝風身上,不可不為之狠毒至極。
謝風這些年刀劍加身,利刃懸頸,稍有一點疏忽,便是萬丈深淵,每日何嚐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心中一痛,忽想起初初隨他出征那夜,他趴伏在書案上睡著了,我隻是想叫醒他,卻是被警覺的他出手製服。那時我還怨他出手毫不留情,卻不知那雙對我滿是歉意的眼眸後麵,包裹著他多少次的暗殺之後的傷痛。
“那夜,我傷重起了高燒,主子心疼我,就讓我躺在床榻上歇息,他則是一夜未眠,為我守夜。”周介說到這兒,忽睜眼看著我,目光裏滿是鄭重,“那一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瞧見主子就抱著劍守在門前,疲乏地直打瞌睡。我當時就想好了,我周介這條命以後就是他的了,一生一世認定他為主子,生生死死,絕無二心。”
周介對謝風的忠心毋庸置疑。他們之間並非單單隻是那種下屬對主子的忠心,更像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之間過命的交情一般。不然周介也不會為了謝風中意的我,涉險救我出璃城,更不會逾越下屬的本分,一個勁撮合我和謝風。
我明白周介的感受,也明白他們之間的情義,心潮也是澎湃不已。我喉頭發緊,聲音艱澀地開口問道,“那你們又是何時發現感染了麻風病毒?”
“回到了帝都,我就已經有些症狀了。主子當夜就將我帶到了陸大人的府邸,請陸大人為我診治。陸大人可是一直都隻為帝君和主子看病,就連後宮妃嬪,若無帝君命令,他都不願輕易診治。他竟應了主子之邀,為我一個小小的侍衛看病。”周介的眼睛眨了眨,匿去裏麵隱隱可見的水光,“對於麻風病,當年陸大人並未經手診治過,隻得一點一點摸索著,每日配著稀奇古怪的藥汁給我服下,又整日讓我泡在藥浴裏。主子就在一旁整整守了我十日,為我替換藥水……”
眼中的淚水或許太重了,周介不可承受一般地低下頭,避開我的視線。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可他語氣中帶著的哽咽卻是令我心頭震動。
怪不得他對謝風那種忠誠和服從,幾乎是從血液裏滲出來的。
“雖然當時我已經病得迷迷糊糊,可我心裏清楚,我的主子並非隻是拿我當下屬看待,他是把我當兄弟。”周介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淚水早已消失,隻有那眼圈有些泛紅,“因為主子,我從一個永不可見天日,隻能隱身在黑暗之中的暗衛,搖身一變,成了他身邊最得力的護衛。我可以有自己的姓名,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蘇陌!”周介抬頭看著我,眼神堅定,神色坦然,“我一直陪伴在主子身邊,他對你的心意,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主子初回大炎,每日除了處理政務,就是躲在寢殿裏畫你的畫像。主子雖未和我說起過,可我知道,那畫像上的姑娘就是他珍之愛之的女子!我知道主子在意你,所以當年讓我遠赴怡親王府救你出來,我毫不猶豫地立即領命前去。後來,後來看到你和主子那般,我心裏真得很難受。”
“我知道的。”我嘴角浮上笑意,聲音很輕卻也很是堅定,“我正在努力地回應著他!”
“如今你和主子在一起,主子每日都很高興,就連飯食也是比以前用的多了。”周介見我臉上浮現笑意,麵上的神情也是輕鬆了一些,“有次我故意問詢,主子笑著說,有人嫌他有些瘦,想吃胖一些,達到佳人的標準,好早日討得美人歡心,娶回府中做我的主母!”
我聽得眼眶有些濕潤,那日與他分離之時,我也隻是隨口說說,他就放在心上。
謝風一直就是這般,不是嗎?我說的話,在意的事情,他都是比我更在意,更慎重其事。
白柳準備的馬車本就隻能容下兩人,誰知道半路殺出個周介來。白柳應該是怕再橫生枝節,她不願再住客棧,三人隻得在馬車上湊合。好在白柳雖對這個周介沒有什麼好臉色,卻是沒有為難他。周介有傷在身,白柳給他換藥倒也算勤,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隻是手法有些重,每次都疼得周介嗷嗷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