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見我手撫著腹部,輕聲安慰道,“別擔心!陸英是大炎最出色的大夫。他替你把過脈,說孩子沒事。”
我看了他一眼。
是了,我有孕的事,自然是瞞不過給我診脈醫治的大夫。謝風站起身,安慰道,“你休息一會,我讓寒月把藥熬好給你端來。”
他轉身走了出去,步履略有些急促,雙臂仍如以前那般,在身旁輕輕擺動著,寬大的袍角隨著步伐微微飄動。
直到謝風的背影在視線裏消失,我才輕闔上雙目。
他一定有許多事處理,一個異國太子,助罪臣之女潛逃,肯定有許多事要善後,還有出城的計劃也得周祥。稍有差池,後續必定還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處理。
精神受到打擊,身體就會開啟自我保護係統。我隻覺得精神倦怠,不覺又沉沉睡去。
這一覺無夢。醒來後,人也精神了些。
我喚了聲“寒月”,走來的卻是謝風。
他手執一碗熱騰騰的藥膳緩步走來。我撐著身子,下了床。他見我起身,忙把碗放在桌上,緊走幾步,扶住我。
我剛站直身子,一陣眩暈襲來,身子一軟,靠在謝風身上,深深呼吸幾次,才緩過來。
“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身子肯定虛弱。況且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謝風幾乎是抱著我走到桌前坐好,“你先用這碗藥膳,稍後再用藥。”
許久未進食,餓得心底一陣陣發虛,心也跳得厲害,我的雙手不自覺微微顫抖著。我用力握住湯勺,舀了滿滿一勺往嘴裏送。手指裹了紗布本就比往日笨拙,再加上手一直抖,滿滿一勺的藥膳到了嘴裏,已撒得剩不了多少。
謝風見我費力地喝了幾勺,伸手接過湯勺:“我來喂你!”
他嘴裏說得輕鬆自在,臉上仍有些不自然,耳根微微有些泛紅。他這人就這樣,一緊張就會耳根發紅。
他左手執碗,右手執勺,舀了大半勺,吹了幾下,遞到我嘴邊,盯著我輕聲道:“以前在流水村都是你照顧我,如今換我照顧你,權當是還你的。”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碗,胃中不再空空如也,心裏舒坦了許多,身子也活泛了過來。
謝風的左手端著白瓷青花碗,手指修長,在微黃的燭火下,瑩潤如玉。我的腦海中不禁閃過劉緩傷重時,我為他拭手的情境。彼時深陷情海,一切做著,都覺得萬般美好;此時想來,才覺往日的甜蜜正化作利刃,一寸寸剝著心……
嘴角慢慢泛出苦味。本就食之無味,現下更是如吞黃連,難以下咽。
謝風看著我淒淒惶惶的模樣,眉頭蹙起,把碗勺往我手裏一塞,壓著怒氣:“陸英說胎兒尚不足兩個月,羸弱地很。多虧你自小身子底好,孩子才安好。若你再整日這般不思飲食,以淚洗麵,你失去孩子也容易得很!”
他停住話,見我遲遲不語,黑眸緊緊看著我,“若你不想要……”
“不!”我打斷他的話,眼神堅定地看著他,“我要這個孩子!不管……不管……如何,這個孩子始終是我的孩子!”
我舀了滿滿一勺送入空中,大口大口吃著,任由眼裏的淚大顆大顆滴落在碗裏。
在這個世上我已無親人,腹中的孩子與我血脈相連,是我最親的人,我不可以再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