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被劉緩救走後,我回到相府為免白遠道起疑,也幾次裝作無意提及要見秦娘。沒想到仍是讓他起了疑心,好在他現在並不知道是劉緩出的手。若白遠道知道我的身份早已敗露,有可能會為了自保,殺我滅口!
“相爺太看得起我了。如相爺所言,我隻是一個卑賤的女子,何德何能能從相爺手中奪人。”我抹了抹嘴角的血,站起身,“你讓人給白山醫治,我回房去取便是。”
白山的臉色,白得像張紙,雙唇已無血色。他再不處理傷口,必會失血過多。他因我受傷,我已連累他,不能再累他為我送了性命。
我回房取回娘親的牌位,抱在懷裏咬牙切齒地恨!
娘親,都怪女兒沒用!連您的牌位我都護不住!他日,女兒必千刀萬剮了白遠道!
“白山取回的隻是我娘親的牌位。相爺若非要燒掉,便燒了吧!”
“你娘親?”白遠道眯著眼,斂住戾氣,“你現在是白蓁蓁,娘親是供在祠堂的柳沁,而非你手中牌位上的女人!”
他不耐煩地一揮手,“扔到火盆裏去!”
我忍著淚,緊咬著唇,直到嘴裏嚐到一絲腥甜,才顫抖著手將娘親的牌位慢慢放入火盆。
炙熱的火苗舔著我的手,我一吃痛,手一鬆,牌位便跌向火盆。
隻一瞬,有一隻大手一把抓住牌位,拿了出來。
“蘇想容?”白遠道舉著手中的牌位,不敢置信看著我,“你的親生娘親是蘇想容?”
我不明白他的情緒怎麼會突然這般激動,或許他是娘親在世時認識的人……那就可以保住娘親的牌位了!
心裏升起一絲希望,我麵上不露聲色地點點頭,“是,蘇想容是我娘親。”
“那她……我是說,你的娘親,她是不是,患有喘疾?耳垂上是否有一個肉痣?”白遠道麵露欣喜,期待地看著我,“左耳偏上一點?”
“是。”
“你,你是哪一年生人?”
我猶豫了一下,報出生辰八字。
“是了!是了……”白遠道聽了我的回答,麵上一道喜色,轉瞬暗淡下來,像是天空劃過的流星,光亮一瞬間,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他悲傷地鎖著眉,喃喃道:“我應該知道的……可……她怎會死了……”
他靜默了一會,又眼神複雜地盯著我看。良久,白遠道把手中的牌位遞給我,便走了出去。
我對他這異常的反應摸不著頭腦,可不管如何,最起碼現在保住了娘親的牌位。
我見白遠道已經走遠,忙把娘親的牌位揣到懷裏,喚來小廝把白山抬回房間,找來大夫給他處理傷口。
待一切妥當,白山服完藥沉沉睡去,我才拖著疲乏的身子回房去。
青玉和紅蓮都還掌著燈等我,見我半張臉腫得嚇人,都嚇得不輕。青玉雖一臉震驚,但相比紅蓮鎮定許多,“我去給小姐弄些藥敷上。”
我有氣無力地坐在窗邊,衝她倆揮揮手,“大夫已經給我敷上藥了,你倆不必擔心,都下去歇著吧!”
紅蓮見我麵色不愉,不放心地囁嚅:“那小姐,你有何不妥,就叫我和青玉!”
二人退下後,我順手推開窗。
細如彎鉤的月牙斜斜掛在天際,偶有薄雲遮住一二,月色越發慘淡。
我從懷裏掏出娘親的牌位看著,兀自出神。
娘親是個要強的女人。她身體孱弱,卻性情剛烈。大部分時間她都不怎麼願意和我說話,常常一個人待在屋裏,整日不出門。對我的態度也是時好時壞,她叫我讀書,寫字,撫琴……教的東西很多,偏她又沒有耐心,教了一會,就讓我自己一個人琢磨,不會再問她。
她喝藥,也喝酒,喝醉酒,就一個人哭,一個人笑。娘親似乎從不委屈自己,像是知道自己的命數一般。在短短的年華中,迅速綻放自己,而後又迅速凋零消逝,猶如曇花一現。
她從不提起我的父親是誰,也不許我問。
今天白遠道看到娘親的牌位後的反應,讓我的心頭又有了從前不敢有的念頭。
他認識我娘親,或許他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我想知道我的父親到底是誰?他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他知不知道這個世上有我的存在?當年他是狠心拋棄我和娘親?還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太多,太多,我想知道的太多太多……
可我不能去找白遠道,我要等他來,他在確認我的娘親就是他認識的蘇想容。
那欣喜,那悲傷,都讓我有信心,他會來找我,我隻需耐心地等。
有求於人的一方必會處於劣勢,萬事皆如此。
我沉得住氣,白遠道道行比我深,自然更沉得住氣。
半個月過去,白遠道一直都沒有傳我去問話。有時遇見了,他也隻是眼神複雜地看著我,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