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由他在日本招攬的一個夥計看管,他自己本人一般都待在那家女仆咖啡廳裏,就像某些小說裏退隱江湖的滄桑男子,常日流連在一間不慍不火的小酒館裏,坐在固定的角落裏,每天喝著固定的小酒一樣……雖然這個比喻放在女仆咖啡廳上顯得不倫不類,但大概能說明祁岩現在的處境。
輕車熟路地穿過了幾個小巷,三人就來到了一家招牌淡黃色的女仆咖啡店門前,至於店名到底叫什麼,祁岩之前也曾翻譯給他們聽,不過他們沒記住罷了。走進店內,身邊跟著詩莫婷的鍾寧卻沒有像前幾次那樣去和迎上來的女仆店員調笑一番雖然其實也是一番手舞足蹈地比比劃劃。兩人坐在了靠門的一張桌子上,隨意向店內一掃,眼光絲毫沒有在角落裏那個隻有一個男子坐著的偏僻桌台上停留。
要了三杯普普通通的飲料,汪川又寫了一張小紙條給服務他們的“女仆”,然後三個人就邊喝著飲料邊隨便聊起了日本這個國家。詩莫婷第一次來東京,心裏還是許多小好奇的,鍾寧雖然也懂得不多,但好歹來過兩次,就把自己肚子裏僅有的那點貨添油加醋地給她講述了一番。
咖啡廳角落裏,那張偏僻的桌台後,祁岩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靜靜地看著手中那本莎士比亞選集,輕快的腳步聲傳來,他似有所感地抬起頭,隻見真由理將一杯他從未要過的飲料放在他桌上,然後對他笑了笑,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他:“那邊那桌客人給你的。”
祁岩的眉毛終於挑起,他沒看紙條,而是看向了真由理悄悄指給他的那張桌子,然後身子微微一顫,沉默了一會,他才說:“他們那桌也記在我賬上。”真由理點了點頭,也沒問祁岩跟那三個中國人的關係。祁岩站起身,微微有些發胖的身子卻絲毫不覺得臃腫和搖晃,他沒有再看那三個人,而是徑直走出了咖啡廳,拐了個彎兒,回到了自己的小店裏。
汪川看到了祁岩走出咖啡廳,但他並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等三個人把飲料都喝完後,才微微一笑說:“走吧,來都來了,怎麼不得帶點紀念品回去?”三人起身就向門外走去,像是早就知道會有人幫他們付賬一樣。出了門,三人自然而然就走進了旁邊的小店裏。這間小店的風格也很獨特,看起來像是售賣紀念品的,但其實也會賣一些雜貨和日常用品,甚至還可以用餐。三人在店內逛了逛,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走到櫃台前。
祁岩就站在櫃台後,看著三人走來,臉上的表情微不可查地顫了顫,然後就露出一個標準的歡迎式微笑:“幾位想要點什麼?”
他用的是日語,不過這句話汪川他們都聽得懂,因為每次他們見麵都是用這一套繁瑣的方式。
“我們是從中國來的,請問你這裏有沒有賣平安符的?”鍾寧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祁岩看著他那搞笑的樣子,差點沒繃住笑出來。好在他這幾年藏在這裏,也算練就了一副波瀾不驚的麵皮,依然帶著那招牌式的微笑,說道:“平安符有是有,不知道幾位想要普通的?還是特別一些的?”
“特別一些的?什麼樣的?”鍾寧問道。
“請跟我來。”一邊說,祁岩一邊將三人引進了櫃台後的內屋,然後又叫了他的店員一聲,讓他幫忙看著櫃台。
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那扇寬大的紙門後。
茶香撲鼻,那久置幹卷的茶葉,忽然碰到沸水,就迫不及待地湧出大蓬大蓬濃鬱又苦澀香氣,仿佛道盡了歡欣,散盡了苦澀。
祁岩看著汪川和鍾寧,兩片嘴唇上下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汪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氣,眼中露出深深的情感:“一年半了,過的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