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態係統中,人是最活躍最積極的因素。人是生態係統中的一員,又是生態係統的主人。在生態係統麵前,人既不是無能為力的、隻能等待大自然的恩賜,也不能因為是“主人”而可以為所欲為。既要反對那種認為生態環境出現以後就一成不變的形而上學觀點,又要反對那種認為可以漠視生態規律、任意破壞生態平衡、不計後果地違背科學的做法。人們在活動中,必須遵守生態規律,才能使生態係統向良性循環方麵發展,持久地為人類造福,從而不斷創立一個更適合於人類生活的美好環境。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人類必將越來越深刻地改變生態係統的麵貌,人類就是在不斷改變原有的生態平衡和建立新的生態平衡中前進。
哈尼梯田——人類與生態的完美結合哈尼族主要分布於雲南省紅河下遊與瀾滄江之間的哀牢山和無量山之間的廣闊山區,1990年人口普查時為125萬人。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墨江縣、元江縣、江城縣、普洱縣是哈尼族人口最集中的地區。
20世紀的最後一年,哈尼人為其千百年來藏匿深山的梯田奇觀申報世界遺產。當然,很少有人知道:這是一個民族在用若幹世紀裏創造的生命方式來申報世界遺產。
此刻,站在紅河南岸,你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
整座山整座山的梯田,層層疊疊數百級乃至上千級,精致,恢弘,仿佛一道道天梯從山頂垂掛下來直抵山腳。每一層都是一道細碎精巧的漣漪,每一疊都是一片清淨如鱗的波紋。當天光飄蕩在層層水波之上,金色的碎片綴滿山體,滿山流光溢彩。
哀牢山顯然不是一座名山,但它絕對是一座特別的山。
在紅河南岸的哀牢山中,哈尼人的梯田隆重如古戰場。遠遠望去,一層層梯田不停息地漫向四野,朝著天際跋涉。它的形象莽然巨大,占據天地,卻寧靜安詳,無聲無息,精致到絕美,那磅礴大氣與細膩爽潔的點線相諧,堪稱真正的世界奇跡。
1000多年來,幾乎很少有漢文文獻記錄下發生在這座山中的一切。在讓人難以盡收眼底的蒼涼遠山,哈尼人用短柄鋤頭——用最簡約的工具,開始了最初的墾鑿。當然,當奇跡最後呈現在天地之間時,已經有若幹個世紀甚至千年過去了。
這是一個幾乎與長城同歲的工程。
近千年以來,至少有幾十代哈尼人生生世世與梯田相纏繞,將生命與血淚像拋灑汗水一樣輕易地、不加吝惜地塗抹在紅河南岸的大山上——時光橫流,一百年,又一百年……在哀牢山遠遠近近數千公裏的險峻山嶺間,哈尼人讓鋤斧深入土地的聲音盤旋千年。土地無聲地吸納哈尼人的血汗,如同吸納日光、月光、熱能以及山泉。
一種莽然浩壯、整體集結的勞作方式,由於它的經年不息、綿延不絕、過於地漫長,以至於它顯示出一種悲壯的殘酷:沒有人知道開墾者的名字,沒有人去記憶它驚神泣鬼的細節,如同長城,沒有人知道築造者的名字——肉體輕而易舉地湮滅了。在灰飛煙滅的肉體上,橫陳著人類的奇跡。
依山蜿蜒的梯田,綿延不絕,大則數畝之廣,小則桌麵之狹,錯落有致,占據山體的每一道縫隙——哈尼人在開墾梯田方麵擁有令人叫絕的想像力。其隨山勢回環地形變化,因地製宜,坡緩坡大則開墾大田,坡陡坡小則開墾小田,甚至溝邊坎下石隙之中,無不奮力開田,所以梯田大有數畝、數十畝,小則僅有簸箕大,往往一坡就有成百上千畝!在元陽縣一個名叫老虎嘴的地方,一山梯田竟有1700多畝!那磅礴奔湧的氣勢,仿佛一曲天地大交響。
依照哈尼人的勤勞與聰慧,他們應當建造出城市,但沒有。一千多年來,哈尼族沒有形成自己的城市,他們的生存以村寨為單位。這是由地理條件決定的——紅河南岸的哀牢半山腰沒有哪怕一塊足以展開來成為城市的開闊地。所以可以這樣說:哈尼人把別的民族建造城市的精力和夢想,都用來建築梯田了。
據有關漢文史籍記載,哈尼族源於長江和黃河上遊的甘青川藏結合部的高原古羌群。大約公元前3世紀時,古羌族群被迫流遷各地,史家將這些南遷的羌人遺裔統稱為“和夷”。秦漢至魏晉南北朝時期,在中國西部民族族體大改組、重構的背景下,哈尼族先民逐漸從“和夷”族群中分化出來,被史家稱作“和泥”。“和泥”不停地南遷,此刻這個遊牧的民族身後早已沒有了羊群。羊群丟失在風塵仆仆的路上。傳說與羊群一道丟失的,還有他們古老的文字。
沒有什麼比自然環境更能融去一個民族的原有氣質了——追溯公元三、四世紀的“和泥”時,我們會碰到這樣的命題。那時的哈尼祖先剛剛涉過紅河,在河的南岸小憩。他們初遇了哀牢山,這座山當時散發著一種什麼氣息,令這個經久不息的流浪部落終於停止了奔走?此刻,發生在紅河南岸的最重大事件是:哀牢山改變了一個牧羊人的群體,把他們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播種和收獲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