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蒙城伸手拉住江春水,站起來附在他耳旁小聲交代道:“記得別叫主任,要叫老板!額...要是旁邊沒人,就叫表哥,用你們那的土話叫。”
“啊?”江春水一臉懵逼道:“叫表哥?”
“不叫表哥叫什麼?難道叫表姐夫?”蒙城反問道。
江春水哭笑不得,下意識的覺得蒙城應該是喝多了。
“這亂扯親戚關係不好吧?”
蒙城愣了楞,問道:“他不是你親戚?”
江春水搖頭道:“不是啊!”
“那你上次不是說你和劉華煊是表兄弟?”蒙城頗為意外的問道。
“劉華煊是我表哥沒錯,但….”江春水壓低聲音說道:“濤主任跟我沒啥關係呀!”
蒙城眼神古怪的看了江春水一眼,隨即一把摟過江春水的肩膀,把他拉出大廳,帶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你不知道濤主任是劉華煊的妹夫?”
“什麼?!”江春水震驚不已。
見江春水的反應如此,蒙城心底頓時了然。
“濤主任的愛人是劉華煊的親妹妹,按那邊叫,不是你姐夫?”
江春水還沒從這個消息裏緩過神來,不敢肯定道:“蒙哥你從哪聽來的?我還真不知道這回事,我記得表姐是嫁去了臨縣的呀。”
蒙城沒好氣道:“全龍潭都知道這回事,就你不知道!”
“濤主任是劉華煊調走之後才過龍潭來任職的,原來是隔壁巨鹿縣沒入常的副縣長。”
“你以為縣委辦那麼好進的啊?!要不是濤主任幫你,估計你現在都還在投資促進局窩著呢!”
……..
江春水一個人站外邊連著抽了好幾支煙,心情才算平複下來。
這是意外之喜,於江春水而言,其驚喜程度毫不亞於一個在沙漠中風餐露宿了許久的旅人突然找到了一處綠洲,不僅有綠洲,還有享用不盡的美食和足以遮風避雨的帳篷。
還在招商促進局時,江春水陪著陸天翔副局長下鄉曾偶遇過一次劉文濤。回想起陸天翔當時的眼神,江春水直至今日才明白那裏麵的含義。
官場上,人的城府深淺,由此可見一斑。
外麵冷意更重,冷風拂麵尚不能吹散江春水的澎湃心緒。
等狂喜的情緒褪去之後,江春水便不由得懊惱起來。
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要不是今晚陰差陽錯的聽師兄講起,自己接下來怕都要拜錯碼頭、燒錯香。
想當官,其實很簡單。就兩條:跟對人,做對事。
江春水深知劉文濤這個自己之前素未謀麵的“表姐夫”之於自己未來的重要性,不過也正因為太過於重要,在短暫的狂喜之後,江春水反而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該如何同這個“表姐夫”相處?又該如何把這層關係的作用發揮起來?
江春水很迷惘,心裏一點譜也沒有。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不管以後怎麼走,首先得把這層關係挑明了。按照蒙城的說法,劉文濤自然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要是沒有那層親戚關係,他也犯不著這麼犯忌諱的把江春水從時序秋手裏給搶過來。
所以,換句話說,之前是劉文濤一直都知道江春水這個表弟的存在,江春水卻不知道劉文濤是他表姐夫這個事實。
“今晚就是最好的機會,你逮著機會上去敬杯酒,偷偷叫句姐夫就對了!”
江春水回想起蒙城剛才說的那句話,思慮良久,終於打定了主意。
拋開親戚這層關係不說,就衝人家把自己調來縣委辦這份情,這杯酒都應該敬。但至於今晚要不要按蒙城教的那樣,叫人家姐夫,江春水覺得還不是時候。
他都沒認我這個表弟呢,我幹嘛就得主動去認他這個姐夫?就因為他是縣領導?
在這個問題上,江春水有些莫名的抵觸情緒。
或許是打小被灌輸“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思想過多的緣故,江春水總覺得要是像蒙城說的那般去做了,就有些巴結討好的意味。所以他決定再等等,在他的潛意識裏,他甚至覺得最好是人家劉文濤先主動承認了他們的親戚關係,這樣他才好借坡下驢,不用有自尊心上的負擔。
夜風卷起彈落在地上的煙灰,發出一陣陣低沉壓抑的嘯聲,似乎正在肆無忌憚的嘲笑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江春水抬腿踩滅丟在地上的煙蒂,用力裹緊了衣領,返身往裏走去。
不遠處依舊燈火通明,各懷心思的人們還在舉杯痛飲,說著彼此都愛聽卻都不怎麼當一回事的浮誇的言語。
江春水在門口站定,停留了幾秒。
他需要給自己一點時間準備,哪怕才幾秒鍾,那也好過毫無準備。
他抬腳邁過那不高的門檻,但在心底,他卻深信,自己剛才邁過的其實是千山萬水、無盡關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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