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圍城(2 / 3)

一想到白軍官兵討吃的情況,楚漢華更加進一步體會到徐總指揮、陳總政委提出開展攻心戰的重要性。楚漢華叫住張聰,交代說:

“告訴你們連長、指導員,敵人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你們要加強開展攻心戰。”

“是。”張聰說:“團長,你放心吧,今晚上你要是有時間,來看看我們的攻心戰吧!”

“好,我一定來。”楚漢華說。

到了晚上,又一番熱鬧景象。楚漢華、許其朋來到一連,跟著宣傳隊進入陣地前,蘇家埠那兒什麼聲音也沒有,死一般的沉寂,就像在荒郊野外的一座孤墳,宣傳隊員們攻心戰開始了,唱起了歌聲:

白軍兄弟好可憐,

官長拿你不當人,

張口罵來動手打,

餓死他鄉無人問。

哎呀呀,好可憐,

何必為他來賣命。

據點裏還是什麼聲音也沒有,宣傳隊員們估計白軍士兵肯定龜縮在牆頭側耳聽著哩,於是又唱起了悲哀地歌:

去年春上得家信,

老娘餓死妻室病,

八歲小兒去幫人,

哎呀呀,哎呀呀,

當白軍,真可憐。

這時,在敵人陣地上,突然,一個白軍軍官大聲罵著:

“你們不去睡覺,都躲在這兒聽什麼,快給我開槍!”

一連的官兵聽出來是胖子的聲音,這個家夥是連長,他也到一連陣地上來討過食,紅軍的宣傳他也相信,他自己也豎著耳朵聽了好長時間了,隻是在那些營、團長麵前不好交代,所以才故意這樣大聲地喊哩。羅大虎聽出其中的名堂,便叫宣傳隊員喊話。

宣傳隊員應聲喊道:

老鄉老鄉。

快快交搶。

放下武器,

紅軍有賞;

若不交槍,

困餓死光。

來當紅軍,

前途亮堂;

願回家鄉,

發給光洋。

優待俘虜,

人身保障,

早日來歸,

早見天光。

老鄉老鄉,

不要打槍。

本是窮人,

理應反蔣;

為蔣賣命,

賣的哪樁

上有父母,

下有兒郎;

一年到頭,

難見妻房。

長官待你,

何處一樣?

長官洋麵,

魚肉雞湯。

你們吃糠,

樹皮啃光;

更有兄弟,

餓死床上。

飛機運糧,

有啥指望

紅軍圍城,

鐵壁一樣。

援軍突圍,

均是妄想。

今日覺醒。

不再上當。

調轉槍口,

歡慶解放。

這些宣傳,既抓住了敵軍下屬官兵的心理,又交代了紅軍優待俘虜的政策,對削弱敵軍的反抗很有作用。這時,敵軍中一名軍官實在沉不住氣了,大聲斥罵道:

“都是混蛋,他們用攻心戰,難道你們不會攻心戰,跟他們對攻。”

在敵軍官的逼迫下,白軍士兵一陣鑼響,兩個士兵露出腦袋,嘶啞地喊著:

紅軍紅軍,

快快撤兵,

再不撤兵,

出城反攻。

……

一連的宣傳隊見敵人喊的有氣無力,便又趕緊唱起《傷心事》。

傷心事,

東跑西奔轉戰不稍停,

夜夜守崗到天明,

勞苦有誰問

官長扣餉,

你手中無分文,

遭拳打,遭腳踢,

經濟不平等。

各軍閥奪地盤犧牲是你們,

利用你們去拚命,

受傷有誰憐?

打衝鋒,炮聲隆,

子彈賽雨淋,

打死都是我窮人,

思慮最傷心。

楚漢華和許其朋,正在陣地上看熱鬧,忽然,汪大貴來了,說:

“二連抓住了敵人的一個大官。”

“是嗎!”楚漢華對許其朋說:“你在這裏,我去看看。”

天黑下來了,雨也不斷地下了起來,二連陣地上安靜得很。

夜深人靜之時,在鎮北河東邊放哨的戰士,突然聽到河裏有輕輕地撥水聲,而且撥一會兒,停一會兒,又撥一會兒,馬上引起了放哨戰士的警惕,他尋聲看去,發現有一個黑物順流而下。哨兵根據情況判斷,肯定出現了情況,便找帶班的二班長。於是,他們聲音不大地問:

“什麼人,幹什麼的”

無人回答,撥水的聲音也沒有了。

奇怪,他們向水麵上的黑物看去,因為天黑,又下點小雨,也看不太清楚。但是,過了不大一會兒。那撥水的聲音,比剛才更大,響得更急。於是,二班長大聲喊道:

“什麼人再不答話就開槍啦!”

還是不回答,潑水的聲音又沒有了。

“鳴槍警告!”二班長覺得黑物上肯定有人,究竟想幹什麼,必須搞清楚。於是,他拉開槍機。叭地一聲,劃破了夜的安靜。

果然有效,對方聽到槍聲,立即大聲答道:

“我是老百姓,不要開槍!”

“劃過來!”二班長命令道。

“嗯!”對方回答說。但是,那個家夥卻很狡猾,一邊答應著,一邊想逃跑。

但是,他是跑不了的。這時,二連水上巡邏隊聽到槍聲,立即趕來,才將其捉住。

這個人乘坐的是用門板、毛竹拚成的筏子,顯然。他是想順流北逃。戰士們從他身上搜出一尺見方的一捆巨額安徽流通卷,和一支嶄新的德國小手槍,這種小巧玲瓏的手槍是高級軍官用以防身的,因為它放在手心裏,手一握就看不見了,通常叫它“手掌”手槍。

俘虜被送到連部後,連長趕緊報告營長汪大貴,營長又趕緊去找團長。

這會兒,楚漢華和汪大貴到了二連連部,二連長正在盤問俘虜,那俘虜見團長、營長來了,很緊張,臉色一下子黃了。楚漢華看了看俘虜,瘦高個,操北方口音。楚漢華問:

“你要到哪去”

“我……”俘虜麵相狡猾,“我是來投降的,竹筏還沒有劃到你們這幾,就被你們弟兄抓住了。”

“你是真來投降的”楚漢華的語氣很緩和,而且臉上掛著笑容。

“當然是真的。”俘虜以為他的騙術很成功,“我向這邊劃,他們就……”

“噢,你是真心來投降的。”楚漢華聲音不大,但話語的力量很大,指著擺在屋裏的那捆流通卷,問:“那麼,你帶著這些玩意兒幹什麼”

“這……”俘虜語塞,臉刷地紅起來。

“說實話吧。”楚漢華勸道:“我們紅軍優待你,但是,你要老老實實說實話。”

俘虜見謊言被揭穿,再也瞞不過去了,隻好老實承認說:

“我帶這些東西,是想往六安逃跑的。”

“這就對了,說老實話,我們聽了高興,你自己也不理短。你說謊話,你自己心裏忐忑不安,我們聽了又挺生氣,就沒有意思了。”楚漢華看俘虜低著頭,心想,人都是要臉皮的,就是當了俘虜,我們也不能以勢壓人,更不能侮辱人家的人格,隻要把話挑明就行了,不要有理不讓人。所以,楚漢華也就不想再說了。他問:“你擔任什麼職務”

“連長……”俘虜看了一下楚漢華,趕忙又改口,說:“營長。”

“你看,你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嘛。”楚漢華指指桌上放著的小手槍,說:“營長、連長能有這玩意嗎你不要再有什麼顧慮了,我們抓住了郝國鵬,都沒有殺他,都還對他寬大優待,你最大是旅長、旅參謀長,我們還能不優待你。”

“我是旅參謀長智緒。”俘虜隻好老實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好,智參謀長,我看你是個痛快人。”楚漢華把自己的想法,如實地對智緒說:“我們圍蘇家埠已經四十多天了,你們的部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們什麼時候想攻城,都不會費吹火之力。不過,我們不想打,一打雙方都要死傷人,而且還要損失大量物力,所以,我們就圍困在這裏,直到裏麵的部隊投降為止。”

“據我所知,裏麵部隊下麵願意投降,上麵不願意。”智緒說:“團以上的軍官主要是對貴軍的政策不了解,大家也經常在一塊議論。”

“議論些什麼呢”楚漢華問。

“恕我直言,有的說,共產黨說話好聽,什麼話都往人心眼裏鑽,但是,事情一過就忘了,翻臉不認人。”智緒說:“在國民黨部隊裏團以上軍官,大部分是富家子弟,自幼跟共產黨就有對立情緒。所以,對共產黨都怕得很。要是他們都像我這樣,被你們抓住了也不殺,他們會自動投降的。”

“我想請你智參謀長幫幫我們的忙,不知道意下如何”楚漢華看看智緒。

“但不知楚團長要我做什麼”智緒兩隻眼睛睜得很大,不安地闖。

“想請你再回到據點裏去。”楚漢華說。

“不可,不可,我寧願死在你們手裏,也絕不能再回去。”智緒直搖頭,“回去也要被活活餓死。”

“我相信旅長也不會殺你的。”

“那倒不會,我們自幼就同學,還有點親戚關係。”

“你逃跑的事,他知道嗎”

“他不知道。”

“這樣就好。”楚漢華說:“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既要為你個人前途著想,也要為你們一個旅的弟兄著想,使他們免遭死亡。”

智緒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被楚漢華說動心了,他說:

“我願意帶罪立功,回去勸大家投降。”

“好!”楚漢華也很高興。

汪大貴看話說得很投機,便讓二連做了四個菜,又買了一瓶燒酒。智緒一看端上菜,又拿上酒,盡管他是旅參謀長,這會兒,他也沒法控製自己,舌頭不斷地舔嘴唇,還不斷地咽唾沫。

楚漢華、汪大貴好好招待了智緒一番。智緒是山西省河曲縣人,喝酒是海量,一瓶酒差不多都讓他一個人喝了。他們喝了酒,吃了飯,仍然讓智緒劃著原來的竹筏、門板回去,楚漢華、汪大貴和巡邏隊送了一截,然後智緒就自己去了。不知是他因為喝點酒有些興頭昵,還是他覺得前景光明而高興呢,還是因為他怕回去會引起懷疑呢,此時此刻,他一邊劃者竹排,倒悠閑自在地哼起了他家鄉河曲山歌:

三苗苗那個楊樹。

一不溜溜的高,

誰也不知妹妹和哥哥好。

按照事先規定的時間、地點,敵參謀長智緒沒有來,連派個人送信都沒有,這使楚漢華很著急。因為這前前後後的情況,楚漢華多次向總部報告過,徐總指揮還專門找他去談過,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可是智緒為什麼沒音信呢,難道思想又起了變化,難道敵人內部鬥爭很激烈。楚漢華請示了總部以後,便向據點裏發起了最後通牒,命令敵人:如果再不投降,紅軍就要開始攻城。

最後通牒之後,紅軍指戰員靜觀動態,等待敵人的回話。

這天晚上,天氣晴朗,月明星稀,前沿哨兵在警惕地四處巡邏,大約在十點多鍾的時光,突然從敵人陣地閃出一道亮光,接著走出三個人來,慢慢向紅軍陣地前走來。

“站住!”二連哨兵炸雷般的一聲喊,嚇得敵人站在那裏直打哆嗦。

一個敵人回答說:

“我們是來投降的。”

另一個敵人又趕緊補充說:

“我們長官要見你們長官,有話商量。”

於是,哨兵立即將三個人送到團部。到了團部,三個人都餓得不行,什麼也顧不上,首先要吃的。團長楚漢華便立即叫炊事班給三個人做了蛋炒飯,還有油炸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