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炭盆前烤火的徐向前,這時仍然非常冷靜、沉著,不動聲色,他問:
“有幾分把握才可以打呢”
張國燾想竭力說服徐向前,搶先回答說:
“俗話說得好,七分把握三分險,主帥升帳把令傳……”
徐總指揮站起來,把手中拿的木炭丟到火裏,滿懷信心地說:
“那好,我有十分把握!”
陳昌浩一聽說有十分把握,馬上又改變了主意,說:
“隻要有這個把握,我看就可以打。”
這時,徐潔參謀進屋報告說:
“開會的人已經到齊了。請幾位首長開會。”
陳胃浩想借機勸張國燾改變主意,說:
“張主席,你也到會講一講吧!”
“那好吧,既然你們進軍皖西有把握,我可以同意。但是,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一切後果要由你們負責。”張國燾生氣地站起來,說:“你們開會吧,我不參加了。希望你們能夠勝利歸來。”
張國燾生氣地走了,徐總指揮也沒有再挽留他,便和陳昌浩兩個人走進了會場。
團以上幹部的軍事會議,倒也是經常開,這樣的會議都是決定重大的軍事行動的。所以,這樣的會議大家都很喜歡參加,會議的氣氛通常都是熱烈、緊張、興奮。重大的軍事行動,一旦在會議上做了決定,大家就分頭去幹。
總指揮和總政委進入會場後,徐潔參謀照例先將作戰方案講了一遍,然後讓大家討論。
在大家做了一番討論之後,徐總指揮講話,他神采奕奕地說:
“……安徽省主席是我們的老對手,也是我們的老運輸隊長。這次,他在皖西擺了六個旅十二個團,夠我們會餐的!到時候,大家可要放開肚皮,來個吃光喝盡啊!有大氣魄才能打大仗,下大決心才能有大勝利。大家要記住,這次戰役從始至終,要堅持八個字:集中兵力,圍點打援!圍點是手段,打援是目的。圍點要持久,打援要速決!敵人把蘇家埠當魚餌,想搞兩麵夾擊,我們將計就計,反過來,圍住蘇家埠,把來自六霍、合肥的敵人,全部消滅在陡拔河以東!”
徐總指揮講到這裏,停頓一下,大家興奮地議論一番。這時,三團團長站起來,問:
“總指揮,那蘇家埠到底打還是不打”
徐總指揮看了一下會場,指著一團團長,說:
“楚漢華,請你回答一下。”
楚漢華站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他想了想,說:
“圍而不攻,逼其投降,能不能實現這一點,那就要看我們打援的進展了。”
這時,又一位團長提出問題來:
“如果打援的部隊對韓擺渡、青山店實行分割包圍以後,蘇家埠的敵人出來怎麼辦”
這時,總政委陳昌浩開口了。陳昌浩打仗很勇敢,有時親自帶領部隊衝鋒,平時,不管到哪裏,都要跟部隊的指戰員們講講話,問長道短的。這會兒,陳昌浩說:
“決不能打進去,但可以消滅蘇家埠出來的敵人。誰露頭誰就成了‘椽’,就該打!一定要把敵人死死釘在‘點’裏!”
徐總指揮接著說:
“總政委講得很對,這就需要各部隊留有充足的預備隊。至於圍點的兵力不夠,那就要靠大家想辦法了。”
眾人又議論紛紛。
區蘇維埃主席站起來,問:
“總指揮、總政委,部隊什麼時候過河”
“越快越好!你看,浮橋要用幾天才能架好”
“嗯,給我一夜時間吧。”
總指揮驚奇地瞪大眼睛,問:
“主力全部過河,至少要用五座浮橋啊……”
區蘇維埃主席和身邊幾個地方幹部商量片刻,堅決地說:
“要人有人,要糧有糧,這是我們的決定。向諸位同誌保證,明天夜裏一定搭起九座浮橋!”
徐總指揮激動地對大家說:
“同誌們,蘇家埠戰役開始了!”
四
在兩河口,九座毛竹浮橋騰空而起,飛架兩岸。
千百盞燈籠、火把在岸邊閃耀,把淠河上下照得通紅。
成千上萬名紅軍戰士踩著浮橋。快速通過淠河。突然,一座浮橋塌了,區蘇維埃主席率上百名群眾跳入水中,雙手托著浮橋,讓紅軍戰士從橋上通過去。
紅四方麵軍總部人馬走到一座浮橋的中央,徐總指揮站在浮橋上,望著這振奮人心的情景,對身邊的總政委說:
“昌浩同誌,有什感想”
陳昌浩同誌的感情更容易激動,嘴裏不住地說:
“太感人了,太感人了。人民群眾起來了,真是汪洋大海。”
徐潔參謀見總政委如此激動,便故意朝著總政委,說:
“要是張主席也來看看就好了,我相信他也會受感動的。”
徐總指揮也很感慨地說:
“離開了群眾,共產黨、紅軍就一事無成。”
總指揮、總政委率總部繼續前進了,千萬名紅軍戰士在浮橋上前進,千萬雙群眾的手在水中托。著浮橋。
淠河的水滾滾奔流著……
三月二十二日拂曉,楚漢華、張琢、許其朋率領全團渡過淠河不久,前麵就傳來了槍聲。一聽槍響,戰士們都按捺不住急切參戰的心情,加快了腳步。
正在這個時候,徐潔參謀來傳達總部的命令,他說:
“先頭部隊已經圍住了青山鎮的守敵一個團,還有反動地主武裝的一個保安團。總指揮預料青山鎮被圍,駐守在蘇家埠的敵人,不會坐視不救,命令你們團到青山北二十多裏處阻擊敵援兵,並包圍蘇家埠。”
“是!”楚漢華作了響亮的回答。幾個團幹部一商量,覺得這一行動,完全是按照徐總指揮在師、團幹部會議上提出的,蘇家埠戰役以圍點打援的基本格局,即運用避敵之銳,懈敵之誌,乘敵之弊的戰術辦事,有了這一作戰方針,指戰員們心裏更有譜了。
蘇家埠位於大別山東麓,淠河西岸,離六安約四十裏,這裏,茶樹漫山,麻苗遍地,竹林掩海,鬆杉蓋嶺,是個經濟作物區,其中以六安茶最為有名,色、香、味俱佳,也稱六安鬆蘿,俗名片茶或貢茶。在封建帝王時代有“歲貢茶葉七百斤”的記載。
蘇家埠是淠河在躍出大別山的崇山峻嶺的第一個碼頭。淠河河寬水深,浩浩瀚瀚向北流入淮河,一年四季均可行船。當地山貨特產多經麻埠、獨山運到蘇家埠出口。而外地貨物亦經蘇家埠運向山區,故它又是六安縣工商業較大較茂盛的集鎮之一。
蘇家埠的市鎮緊挨著淠河。鎮內居民約有一萬多人,市裏兩條主要街道,一是東西街。一是南北街。市中心就是兩條主要街道相交的十字路口。三、四米寬的街道兩旁,商店、飯館、攤販、茶座,鱗次櫛比,有小南京之稱,民間流傳“金麻埠,銀獨山,蘇家埠就是金鑾殿”的諺語,可見其繁榮和熱鬧的情景了。
蘇家埠駐有敵一個旅部和兩個步兵團,約有六千人,韓擺渡駐敵一個旅。這兩支部隊經常換防,他們自稱為“鍾鼓相闖,屹然為六安西南之屏障”。
現在這會兒,楚漢華接受命令後,部隊剛到達指定的地點,果然不出總部所料,駐守在蘇家埠的敵人蠢蠢出動,來解青山之圍。在芮草凹處,兩軍相遇,楚漢華率領全團飛兵搶占有利山頭,阻截來敵,接著楚漢華命令三營抄小路迅速向敵左翼運動,對敵人形成前後夾擊之勢。敵人一見大事不好,倉皇向後龜縮。一營乘機發起猛攻,打得敵人潰不成軍,一部被俘,一部後逃,紅軍窮追不舍,象趕兔子似的把敵人趕進了蘇家埠。
經芮草凹一戰,打亂了敵人的部署,改變了敵我態勢。敵人隻能設法解救被困之敵,處於被動局麵。
紅軍在三天之內,以銳不可當之勢,完成了分割包圍青山店、蘇家埠、韓擺渡之敵的計劃。這樣,從整個紅軍來說,除了擔負圍困敵人的任務之外,別的部隊就可以騰出拳腳,隨時準備打擊來援之敵。
一團和五團完成對蘇家埠的包圍之後,楚漢華、張琢、許其朋和五團團長嚴德偉、政委楊世春在向導的帶領下,攀上一個製高點。從這裏可以看到蘇家埠內外全貌。隻見它西麵緊靠寬大的淠河,高聳的河堤像城牆一樣。它的北、東、西三麵築有高二丈、厚一丈五的寨牆,環牆築有九個三丈高的碉堡,居高臨下,火力密集;寨壕深一丈,寬三十米,壕河上有五座可供進出的吊橋,那裏設有柵門、炮樓看守,壕河外設有毛竹、樹木、門板等副防禦設施,寬達七、八十米,個別要口還設有鐵絲網……這些永久性的工事。說明敵人對蘇家埠的防守是煞費苦心的,確實是個易守難攻的軍事要地。這時,大家才真正的感覺到,我們麵對著不但是十倍於我的敵人,還有防範堅固的工事,回過頭來想想徐向前總指揮在團以上幹部會議上的決定,更加覺得“圍點打援”這個戰略戰術的英明和正確。
三個據點的敵人被紅軍困在圍寨裏,固守待援。敵人出不來,紅軍也不著急攻。第一,敵據點均築有堅固工事,紅軍火力不強,硬攻損失必大,是劃不來的。尤其是蘇家埠,是六安與霍山之間的一個硬釘子,紅軍強攻很難取勝。第二,更重要的是,我軍圍點的目的,在於打援。霍山敵人兵力不多,出動的可能性不大;六安敵人眾多,是我吸援擊敵的主要方向。因此,總部在繼續圍點的同時,以少部兵力布於霍山以南監視該城之敵,而以兩個團的兵力布於六安至韓擺渡、蘇家埠之間的平崗頭、樊通橋一線,占據有利地形,構築工事,在地方武裝配合下,準備打擊六安方向的援敵。
一團和五團圍了蘇家埠之後,楚漢華總是著急著想打。這一天,徐潔參謀來了,他以為是來傳達命令的呢,問了半天,徐參謀是來了解情況的。楚漢華很關心地問:
“總指揮來了沒有”
“來了,他還要找你呢。”徐潔笑笑說:“總部在蘇家埠以東的朱大院牆,總指揮和前線指揮部在蘇家埠東南一裏多路的永慧寺,有事你就到那去。”
楚漢華高興地說:
“過去,一打起仗來,隻要我知道郭誌浩在哪裏,我的信心就足了,勝利也就有把握了。後來,郭誌浩同誌犧牲了,徐總指揮來了。現在,一打起仗來,我總要打聽好總指揮在哪,隻要總指揮在我們身邊,打大仗、打惡仗,我一點也不發愁。”
“好啊,你們都想到一塊、心連在一起了。”徐參謀笑著說:“總指揮經常在我們麵前誇讚你們老一團,說老一團在紅四方麵軍中,是資格最老的一個團,也是最有戰鬥力的一個團。它保留了許多老傳統,戰鬥作風比較好。所以,總指揮總是把老一團帶在跟前,到關鍵時刻用來打擊敵人。”
事情也確實是這樣。楚漢華、張琢、許其朋帶領的老一團,是從黃麻起義中衝殺出來的一支隊伍。多年堅持艱苦奮鬥,高舉紅旗不倒,堅持鬥爭,逐漸發展壯大起來,現在已擁有兩千五百多人了。所以,每逢打仗的關鍵時刻,徐總指揮就想著動用老一團。
徐潔檢查了解了一團情況後,對楚漢華說:
“總指揮讓我來看看,圍城的任務是你們的,打援的任務,你也要做些準備,我們的兵力就這麼多,到時候,總指揮自會神機妙算的。”
五
援敵果然出動了。
蘇家埠、韓擺渡兩處守敵,被紅軍圍困已經一個多月了,弄得彈盡糧絕。安徽省主席真的著了急了,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他頻頻向蔣介石告急、求援,把蔣介石弄得也沒有辦法,隻好派郝國鵬率領兩萬餘人,分兩路前來增援解圍。
自從安徽省主席出兵皖西。在蘇家埠、韓擺渡被圍以後,郝國鵬一直都在注意著戰況的變化,等待著安徽省主席來求他,等待著總長官來找他。他自己總在那兒想著,這一仗如果沒有他郝國鵬,是解不了圍的。郝國鵬還常常想到,這一仗,對他個人的前程,將是一個裏程碑,所以,這些天來,他不但關注著戰況的變化,而且心裏還挺著急,擔心安徽省主席的部隊被紅軍吃掉了。如果蘇家埠、韓擺渡的部隊被紅軍吃掉,他也就失去了增援的機會。他最希望安徽省主席的部隊被圍困得危在旦夕的時候,他的部隊一出動,扭轉戰局,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