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說,但被人牽著鼻子走總是不舒服的。”
“公子想看高處風景,須得攀山越嶺,此中不易決非言語可說。既不易便當不說才最妥當。”
唐不慍眉頭一緊,立時明了厲以方之意,旋即卸了周身焦躁之氣,把玩起紙扇道:“七空大師首座弟子彌故手中有一柄顧諳所贈的扇子,黃竹做骨,絹紙做麵,簡兮公子的梅花篆字題詩,我甚是喜歡,曾以千金相購被拒,真是惋惜。我求佛五年不得,又求方丈為我做媒,也遭拒,你說菩薩是不是不護佑我?”
“公子,倘江山與美人不可兼得,你求什麼?”厲以方突然問道。
“江山我求之,美人我亦求之,兩者我都必取之,哪裏來這不可兼得之說?”
“南宮太子有了令妹,卻仍尋美人而來;北地有傳,顧相之女心儀簡兮公子,公子勁敵多矣。”
唐不慍並未將厲以方的話放在心上,信步而行。
流聲刹方丈室外,七空大師合什迎遠客。
大師今日並未著袈裟,而是一身灰色棉袍,氣定神閑,似家翁。
大師對麵,同樣一身灰色棉衫的南地勝聰,衣雖沾塵,精神卻很好。
勝聰合什,道一句:“老友別來無恙。”
七空大師答道:“一別十餘載,勝師可是想通了?”
勝聰笑對:“死前與老友再結一次安居,像少時那般,讀清規、去物欲、簡塵事,再粹心修煉一回。”
七空大師又答:“你第一次來流聲刹結安居,還是個在山頂樹下蹁躚的少女,如今已成聞名天下的勝師,世事變遷,還能回到少時嗎?”
勝聰肯定道:“不能了,山如昨、樹正茂、老友常青;隻我,風燭殘年。所以格外想念從前------”
“不要動那個女娃。”七空大師直奔主題。
“老友對那個女娃的維護有些越界了。”勝聰亦不避諱,“自十五年前你從魔道歸來,這方丈室便少接世人,獨那女娃出入自由,為何?”
“無他,因有所悟,尚未勘破。”
“勘破什麼?”
“我對這個塵世的留戀,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留戀,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勝聰靜立當場,她滿意嗎?她不是矯情的人,對事對人也從不苛刻,唯少時一段情放不下,因為放不下,成了執念,因為放不下,成了牽絆。如今,她來,來赴一場生死約,本已與情無幹,卻偏偏拿來作了借口,何苦?
“勝聰,何苦呢?”
勝聰苦笑:“是啊!何苦呢?老天沒給我這段緣,難不成我還要從旁人手中搶來?搶來的也不是我的了。”
“放下吧!”
“事到如今,不放手也不行了。”一腔舊怨化作一縷無奈,真個不撒手也捉不住了。
“陪我坐一夏吧!”七空大師道,“蒼蕁給你留了藥,再隨我念一注經,不期長壽,保你再活幾年不成問題。”
勝聰一愣。
“蒼蕁說她尋了天女,借了你的助力,配了一味藥,讓顧諳帶來還你這份情,還有一句話:刖汀不死,你敢死嗎?”
“她也不敢死。”
“所以她沒來,刖汀也沒敢來,隻你來了。既來之,則安之。”
勝聰回頭看遠遠而來的身影,問道:“這天下,會是怎樣的天下?”
七空大師一笑:“我又不是神仙,跑不到前麵去看,我隻知今日,有遠客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