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故事之一(1 / 2)

春暖花開。

因為春天天氣暖,所以花兒會開。雖然這是個人人都懂的道理,但這是個不受人間擺布的道理。天或地並沒有因世間多了一對眷侶而延遲冬日的到來,同理,天與地也不會因為沒有愛情的夫妻枯守一生而不許春天來臨。

南杞皇後倚坐在花海盡頭的木亭裏,手裏捏著一封信。南杞的二聘已到了硯城,但太子卻不見了。哥哥出了門便如脫了韁的野馬,忘記她的叮囑,未捎隻言片語。軼兒這會兒,跑去哪裏了?她知即使唐不敏知道此事也不會計較,這便是她格外欣賞唐不敏的地方,這個女孩永遠都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會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一如她。

南杞皇後閨名嚴清,出身南杞大族,幼時起便被族內送至書院,拜宿儒江衡為師,是其門下十君子中唯一的女君子。少時她也與眾師兄談論天下,立過大誌向。但當時的太後看中她的才情與雅靜,欽點她入宮伴君。那時節,皇上獨寵貴妃,眼裏從無旁人,何況她年齡尚少且貌不出眾。那一年,軼兒四歲,倒很粘她這個宮裏最小的妃子,喜歡聽她講外麵的故事。她破例得到的省親的機會被用來帶著軼兒在外麵玩了大半天。那日回宮軼兒便被貴妃責打,她憐稚子無辜於階前求情,還被打了幾鞭。她皮膚敏感,當年的鞭印被留在臂上,以至其後無論多熱的天她都不敢穿半袖裙。透過薄紗,皇後輕撫早已不疼的傷處,思緒亂了起來。太後活著時對她很好,像寵女兒般疼她,安撫照看她,還為她叱責了貴妃。她也想做一個太後那樣的人,善待兒媳。

善待?想到“善待”這個詞,皇後不覺搖頭,皇家會有“善待”這個詞嗎?不都傳貴妃自縊是太後逼的嗎?同是婆婆,同是兒媳,“善待”這個詞公平地出現在她們中間嗎?貴妃自縊,皇上神智開始不清,不再理朝政,太後許諾家族隻要她生下皇子即封太子,所以她被當做手段、工具送到被下了藥的皇上的榻上------她有了身孕,卻生下個女兒。同年,太後薨,朝堂亂。十五歲的她異常冷靜,抱著女兒,帶著軼兒,來到貴妃的寢殿,跪在皇上麵前,隻說了兩句話:“立我為皇後,從此後他就是我的兒子。”當時皇上癡坐在貴妃的榻上,淚水止不住地流。

皇上自貴妃去時起開始荒唐起來,在宮中日夜笙歌。癡情的皇上用這種方式麻痹自己。愛情,她從未享受過。她這十五年的精力都用在處理朝政、教授太子上。突一日,皇上召見她,敬了她一杯酒,神情清醒且莊嚴道:“讓軼兒娶親吧!他成親後我把皇位讓給他。你做太後。”皇後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找來勝師和老師尋問對策,兩人提出折中之策——待太子弱冠時,再圖此事。

明明此前探口風時,太子並沒拒絕婚配一事,可是,當她開始謀劃時,太子卻失蹤了。她就怕哥哥不會聽話,所以才把女兒也支了去,可那個丫頭為何也沒片語捎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太子生了不娶之心?皇後正思忖間,有內侍稟告“勝師到了。”皇後忙起身迎出。

花園裏,勝聰正彎腰賞花,一身灰色布袍,腰中隨意紮著條有些破舊的灰色腰帶,斜插著剝了皮的木棒,其上到處大小不等的小孔。

“勝師!”皇後以晚輩禮拜道,“身體可好些了?”

勝聰上前搭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人老了,總會有些小病小災,習慣了。”

“由芝又去太學了?”

“即使承師成親了,他的魅力依然大於你,你還沒法子生氣不是?”勝聰貼近皇後,像個孩子。

“當初二人拜了兄妹,我可是心疼了好久。”

“你和由芝都是可憐的孩子。”勝聰輕輕拍著皇後的手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