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雷看著她有些易怒的眼光,有些感喟,於是道:“想要練這樣一部劍法,並不是我當初的想法,年輕的時候,我所想的便是如何解救出素娥,然後我們逃出無名宮,去一片沒有約束而可以自由戀愛和生活的淨土,不像無名宮那樣壓抑。”然後話鋒一轉,又回到故事上來:“有一天,我就見到素娥一直坐在走廊上哭,一直哭到深夜三更後。那時候整個雪夜樓裏四下無人,沒有人注意她。我便走上去問她為什麼要哭,然後我苦口婆心安慰她,但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停止哭泣,我詢問再三,他隻問了我一句話,她說\\'如果我要你幫忙,你肯幫助我麼?\\'我說無論如何我都會幫忙,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
“然後呢?她要你幹什麼?”洪簫揚道。
“她說,叫我去偷冷笑天的劍法。我問她為什麼,她隻是說,她的主子,也就是城主夫人已經快要崩潰了,三年來,冷城主沒有踏入過雪夜樓半步,城主的脾氣變得越來越乖僻,他不願見外人。就是那天早上,小城主冷於冰和冷鋒兩個孩子因為爭執冷鋒有裂口,不是與冷於冰一母所生,兩個孩子越說越凶,後來竟動起刀劍,冷於冰受傷,城主夫人跑去勸架,卻不料冷鋒恨屋及烏,一劍將城主夫人也刺傷。夫人傷心了一場,哭著到東步宮去訴苦,沒想到冷笑天聞訊,根本愛理不理,隻顧沉浸於自己的劍法,夫人忍不住便多說了他幾句,終於惹煩了他,給他一劍刺中了要害,夫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就是那也咽了氣。臨終之時,含恨不已,吩咐素娥務必要替她偷走冷笑天的劍法,否則她在九泉之下亦死不瞑目。便是那夜,夫人舉哀,整個雪夜樓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因此素娥哀戚自己的主子,呼天搶地,哭天不應。”
洪簫揚聽到這裏,兩行熱淚已不絕往下掉,她傻傻地擦著眼眶,道:“想不到雍容華貴的帝胄之家,尚有如此淒慘的故事,人情的冷漠,總是忍不住要潸然淚下……”說到後來,哽咽著接不下去了。
夏侯雷連忙相勸她早點休息,但洪簫揚執拗著,說:“地上太冷,我睡不著覺,你給我講完了故事,我心裏一熱,就不再感到冷了。”
其實她勞累之後,已經相當疲倦,卻兀自強睜著雙眼,一定要再聽下去。
夏侯雷無奈,隻得重新搜索記憶,又道:“我答應了素娥三天之後,若偷不到劍法,便永不再見她。可不幸的是,我還是被發現了……冷笑驚雷霆一怒,查出了我與素娥的關係後,便割了她的舌頭,之後打入死牢,含冤而死;從此再也不理薑夫人,他還吩咐薑夫人不得為素娥舉哀,而我,則被冷笑天用絕情劍……”
他說到這裏,頭埋得很深,一手抽起絕情劍,左掌死命擊在劍鍔上,劍中未一折為二,卻脫手飛入了暗夜裏,躺在一張開外,發著幽藍的光。
他的思維仿佛還殘留著當初的憤怒和悲涼,怒氣就像急凍的冰,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洪簫揚雖未感覺這一招有何威力,卻體會的出他那軀殼中滿溢的怒火和無奈,不敢打擾他。
夏侯雷又看看她,苦澀一笑,仿佛既是安慰,也是自嘲:“我……已經不能再做男人,是冷笑天害的,我再不能和宮素娥一同去流浪天涯,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幾十年來,我一直處心積慮,就是想要得到那把絕情,學會那套劍法,然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教冷笑天嚐嚐一無所有,生不如死的感覺!”
他的話音鷹鷙異常,卻充滿了陽剛之力。
“絕情劍……孤獨劍法……如果有一天,你也變成了冷笑天,你有想過該怎麼辦麼?”
洪簫揚的目光閃爍,強自掙紮了起來,一步一步,緩緩走向藍光煥發出。她的聲音,仿佛在對蒼天穹頂說,但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夏侯雷的心裏。
怎麼辦?怎麼辦?我他有想過怎麼辦麼?是習慣一輩子孤獨呢,還是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從你的故事裏,我體會得出這部\\'孤獨劍法\\'的可怕之處,它可能會幫助你順利報仇,但從此以後,你卻可能,會一輩子孤獨……你真的決定了麼?”說到這裏,洪簫揚已循著光拾起了地上的那把絕情劍。
“我……不、會、放、棄!”
“那麼……好吧……”洪簫揚又以劍燭照著,走到他身邊,將劍遞給了他,“不管你的決定如何,我都願你支持你!”
他伸手接過絕情劍的時候,劍上的光華照亮了兩個人的臉龐。
一滴淚,從洪簫揚的麵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