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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心踩在梧桐葉上啊。”
許苑一個激靈,倏地轉向擦身而過的白色身影,幹淨修長的身影,因沉靜而空靈,他沒有注意過來過往的人們,他的眼中隻有樹影婆娑的梧桐。
突然的一陣風將許苑的長發吹亂,遮在了臉頰上,沒有聲音的敲醒沉睡的情愫,許苑的瞳孔放大了:是他嗎?
“苑苑,不要把頭伸出窗外啊,危險。”許苑爸焦急的嚷道。
“哦,對不起。”許苑歎了口氣,輕輕的將車窗搖了上去,回過頭,卻看到爸爸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
“怎……怎麼了?”許苑詫異。
許苑爸略顯傷心,支支吾吾說道:“習慣該改一改了,怎麼弄的像外國人,動不動就道歉什麼的,親人之間是不需要這樣的……都疏遠了。”
“對不……哦,我知道啦爸爸。”許苑笑著說,緩緩將抱著的日記本塞到包裏。
有時候許苑真的很感謝能擁有這個名字,許苑許願,許下願望,被實現的願望如同溫暖的陽光包裹著自己,將自己快要冰封的心髒融化。
許苑撩起被風吹亂的頭發,在額頭左側發際線的地方,一條像是蜈蚣一樣的紅褐色的傷疤盤踞在那裏,它雖然不會引起注意,但許苑還是會無時不刻的記住它的存在。
對許苑來說,它是痛苦的始源,讓自己厭惡,但同時也是甜美的存在,有純粹的香氣吻過,然後有人對自己說:把它隱藏就是痛苦,讓它沐浴在陽光下就是溫暖。
這也就是為什麼,許苑時不時會將自己帶入從前。
……
……
7年前的那個夏季,許苑的父親被單位裁員了,一家人從上海回到了這座古色古香的朝夕市。
朝夕市遠沒有上海摩登化的都市風情,隨便一落腳就能覺得頭頂的天空讓自己瞬間變得渺小,建築物不會阻擋你的視線,很輕易就可以看到不斷變換的天際,就是這樣一種空曠,讓許苑有種城裏人下鄉的感覺,很難想象自己出生地就在這裏。
朝夕市的古城區秋穀路特別有名,為了和上世紀留下的民國時期的建築相得益彰,索性政府也在這一片仿建成類似風格,加上緊挨著的梧桐大道,混合起來頗有一種低調的奢華。
這個暑假李玲除了東奔西走的尋找住處之外,就是拿著兒女倆的成績單奔向學校辦理入學手續,許苑的成績在朝夕市實驗一中隻能算是勉勉強強被錄取,然而念小學的許夏卻是年級第一,許苑偶爾也在哀歎命運的不公,打一個娘胎出生的,怎麼差距這麼大。
如今除了兒女倆上學的費用外,生活開始變得節儉,從不記賬的李玲開始一筆筆的記下生活開支,小到幾毛錢的青菜,大到家裏添置的電器,卻是萬萬沒想到朝夕市的房價那麼貴,夫妻二人商量後,決定在秋穀路找租住的房子,一來可以節省住旅店的費用,二來離學校不遠。
許苑早就料到回來一定有租房子的經曆,不過沒想到的是,這次回來改變最大的並不是生活方式,大概從爸爸被裁員的那一刻,就已經在他心裏慢慢產生了積雨雲。
許苑看到過爸爸喝的爛醉如泥回家,隻要媽媽稍微數落幾句就開始傳來爸爸不耐煩的斥責,偶爾有幾次媽媽因為幾十塊錢的開支和爸爸吵架,每當姐弟倆推門而入的時候吵架聲便戛然而止,兩人便相繼無言。
許苑討厭這種無形的壓迫感,它會讓本是溫馨的家變質、腐爛!
“媽,開學了我是住校嗎?學校離家有五站路呢,難道來回座公交?”再過一個星期就開學了,許苑還不知道自己是走讀生還是住校生。
在掃地的李玲突然停下動作,顯得不耐煩:“能來家就來家,還住什麼校,實驗一中光住校費就貴得很,加上一個月飯卡加起來開銷不少,現在我們家不能隨便亂花錢,你平時也給我省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