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另一隻手點過聖水,在她手中劃過。那他沾過的聖水,極為清涼,在她的肌膚上,留下聖記。
“你有什麼想對舊神傾訴的嗎?我將代舊神引導你。”他看著晗木透徹的雙眸,那眼底裏的湧動著的起伏不定的情緒。
“……”晗木望向佑明的目光,他的眼睛實在太過迷人,甚至讓晗木一時間都忘卻,現在是在祭會之上。
“這裏,隻有舊神與你。”佑明用低沉的話語,在她耳邊說著。
“也許是我從小,就並未認真的做過禮拜的緣故,舊神早已遷怒於我了吧。”晗木的雙眸中,淚光閃爍。“我總是一味地祈求舊神能保佑我,卻並未對他做什麼……所以他就不在乎我的祈求了吧。”
“……”佑明劃在她手心中的指尖變得顫抖,從她的掌心中跌落。
“舊神帶走了我最愛的人,支開了我最親的人,現在就連我,他也要收走。”她的淚從臉頰上滑落,“啪嗒……”地打在平靜的聖水池中:“我無處可去。”
“……”佑明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他感覺她的心痛躍然在自己的心頭。偌大的祭祀殿堂,他們站在至高的天台之上。眾生皆仰望著,高高在上的他們,他們聽不見神諭,隻能用雙手接著舊神的影子。
“我以為,再相遇就是最好的結局,殊不知,這不是我此生的歸宿。舊神,如果此生今後,我比任何人都認真地去做禮拜,一切會不會都歸於從前。”
聖水池因她的淚,泛起漣漪。
“……”佑明擦去她的淚痕,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他清楚的看到之後,他會失去她。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之間就好像是接力賽。每每相遇之後就變成等待與再次追逐。他不記得他們曾經有過什麼,隻是這瞬間的心痛之感,讓他清楚他曾經錯過了什麼,而錯過即將重蹈覆轍。
“願賜萬能的舊神親自使你全然成聖。又願你的靈與魂與身子得蒙保守。在舊神降臨的時候,完全無可指責。那召你們的本是信實的,他必成就這事直到永遠。”他說得每一句都讓他心痛難熬,理智的越清醒就越發的聽見流淌在他體內生疼的聲音。
“我已經不信舊神了,這次祭會,我是來與舊神告別的。”她聽到佑明的回應更是心痛如刀絞。“……”她隻是宛然一笑,留下櫻花一般瞬間的美好,又迫不及待歸於塵土的絕望。
“……”佑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莫名須有的衝動衝上他的,他又鬆開她的手腕,牙齒在上下的打架,“……”他用祭祀金刀在自己的手心中劃過,似乎刀口過深,從傷口處汩汩流出的鮮血滴入聖水池。
晗木詫異地注視著他,是的,他沒有用祭祀刀獻自己的血,而是他的。
“舊神不會接受不信仰他的人的血液。”他收回自己的手,血順著衣袖不住地流淌,染紅了他的衣擺。“你不必在意。”
“……”晗木看到他麵無表情的模樣,之前的衝動一瞬間被澆滅,他又恢複那平靜到近乎殘忍的語氣:“……其實你一早就知道對嗎?你知道的……”
你早就知道,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命運……
“……”
佑明隻是淡淡地看著她:“我不記得我知道的時候是抱著什麼心情,隻記得現在的我越發的做著出格且無法改變的事。”他的眼底變得幹枯,好像一口被遺棄千年的古井。而另一句在他心中咽著。
是的,我早就知道,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可是知道不如不知道,我忍不住身出迫切想抓住你的手,但卻無能為力地看著我們之間不斷地被俗塵之事的洪流衝散。
她隻覺得自己像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惺惺地垂著頭從高台上下來。在後麵的祭奠上,她就像是一個遊魂,靈魂和身體幾乎是分離的。她感覺自己心髒像是要被撕裂,每跳一下都讓她粉身碎骨。
從始至終,她都未替佑明思量過,解除了佑明封印的她,卻將他多次陷於險境。這樣算是愛嗎?她審視著自己的靈魂。多麼自私,多麼無知的自己啊。
然而,她卻無法掉落一滴淚水,隻是像一座沐浴在海風的眺望台,直直地插在兩個親王身後,直到人潮散去。
她腦子裏空蕩蕩的,耳朵在打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祭祀殿堂走回自己的寢宮的。昏昏沉沉的身子,讓她一進門,就幹癟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她聽著自己的脈搏推動血液的跳動聲,但每跳一次,她都自己的心髒被這跳動生生地震裂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