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無窮無盡,仿佛是一茬接一茬的麥浪,不斷洶湧地生長。良的動作幹淨利落,他將這些“碎發”剪裁成節節枯枝。他步伐輕盈,身旁的丸身姿勇猛。毫無畏懼地直衝向那脈絡最深處。
侍衛長顯然跟不上良的腳步。他一邊氣喘籲籲地向著良的方向跑去,一邊心中納悶:從來也未見三親王的情緒如此失控。他遙望邊城的狀況,立即讓屬下部署部隊,轉移傷員和平民,盡量讓損失降到最小。
不過話說回來,竟在祭神的時節來這裏添亂,也不怕遭神怒天譴。
“良在震源嗎?”
侍衛長一時之間因為王後的到來亂了手腳:“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請王後不必擔憂。”
“你們的三親王都已經身陷鏖戰,你還在這裏亂逛!”女人看到侍衛長竟然還無動於衷地站在場外,生氣起來雙頰緋紅,她手上還攥著琉沫給她的王者召見的玉牌。一臉急匆匆的模樣,失了魂兒般地趕來。
“是……是,王後說得對。在下這就去支援。”他低頭連連喏著。頭也不抬,揮揮手帶了一班人馬直衝向震源。
“……”
女人手心出汗,心都提了起來。她眼看著這勢不可擋的藤蔓瘋長在城牆之上,就像是從海底攀爬而來的軟體生物,固執地將要占據克洛諾斯城池的一角。而良在龐然大物的麵前恰如一隻微小的塵埃,在空中騰飛。
……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一直不停地與那些陰暗裏湧動的勢力做著抗爭。她記得第一次遇見他那時,卡文羅蒙家族還處於榮耀的巔峰曆史之上,眾家族皆對卡文羅蒙家族要禮讓三分。在高雅大殿之上,眾人其樂融融,商討靈族未來之路。
那時的黑粟家族也受到不少卡文羅蒙家族的排擠,一般都是如此。當老大的春風得意之時,也必是跟班最難堪的時期。年少的黑粟暖,無論自己是否情願,就已經被指腹為婚,成為他的未婚妻。可身為長女的黑粟暖,認為這是一種侮辱。
是的。
按理來說,我高貴的血統,至少也該做王者的妻子。至少,她是這麼想。
與良的初次相見,他麵紅耳赤,甚至故意回避她的眼神,忸怩的他,實在不是黑粟暖喜歡的那種類型,她早早就想解除婚約。試煉之時,他的身手卻讓她刮目相看。進入戰鬥狀態的他隨時都保持著獵人的姿態。
可試煉完之後,他還是會抱著那隻嬌寵的狗,曬著太陽。沒有一點點親王的模樣。
……
那次赫卡忒戰役……使我們所有靈族人命運的轉折點,它就像是天神一念之間的決定:靈族要重新洗牌了。沒有參與赫卡忒戰役的黑粟家族,就像是得到了王炸。翻身成了靈族的統領者。而昔日裏趾高氣揚的卡文羅蒙……
他隻是閉口不言,戰爭在沒有吞噬他身上的任何光點。他依舊是揉著丸毛茸茸的皮毛,倚靠在樹木下,曬著太陽。
“喂……”黑粟暖最看不得他這一副不求上進的樣子。她昂著頭,用那硬的在後庭走一圈就會磨泡的軍統靴踢了踢他。
“……”他眯縫著眼,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到來。
什麼,像我這樣萬眾矚目的女人,他竟然還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模樣。再怎麼說,現在你們卡文羅蒙國力是不行了,你至少也要擺出巴結的模樣吧。到你們被誰欺負了,本王就看在你逗樂本王的份上,本王也會派兵施舍的。
“幹嘛啊?”他揉了揉眼,用手遮住強烈的陽光,減緩強光帶來不適感。
“聽說,你們赫卡忒戰役打得不錯啊。”黑粟暖睥睨地看著他,嘲諷地用鞋跟踩了踩他的胳膊,讓他清醒些。
“哦。”他惺忪的睡眼眼看著就要合起來了,又若無其事地打了一個哈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們卡文羅蒙就是有了你,才敗得吧。沒見過這麼沒有鬥誌的將軍。”黑粟暖衝他翻了一個白眼,不懷好意地一笑:“我就看在和你曾有過一個婚約的份兒上,你隨便說一個請求吧,興許我可憐可憐你,還真的會答應下來幫你。”
她叉起腰,俯著身子看著這個躺在地上的男人。
“說不定給你們派一隊救護人員,雖然少,不過你求我的我,我還可以再考慮考慮……”
“……”他似乎在思索什麼……
一陣金燦燦的秋風吹拂在他的麵頰上。他閉著眼睛,雙眉微微地聳起,一如既往地幹淨的白衣沒有一絲皺褶。
她索性坐在他的身邊,第一次和他如此之近,暖看著他安逸的側臉,好像看著他的模樣就能忘記一切煩惱一樣。他懷中的丸,就像一團毛絨,安靜地躺在他的身上。
真是奇怪,總是曬著太陽,皮膚還比我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