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粟暖從未想過經曆那場赫卡忒戰役之後,還會與這個惡魔再相見。然而事實則是他們的家族還沒有從噩夢中逃脫。他的魔爪延伸至世界的各處,讓他們無處可躲。她的神色驚恐至極,一時間難以平複。
“你不必那這種詫異的眼神看著我,也不必驚恐。”他收起手中的筆杆,目光在她身上遊走:“這樣是解決不了目前的情況的。”
“我……我們願意出兵相助……”黑粟暖瑟瑟發抖,她生怕自己多說一言都會招致無盡的責懲。
“單是出兵。”他微微閉上眼眸,濃密的睫毛在輕輕的顫動。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側臉好像深陷在這片混沌的軍營。“還不夠。”
黑粟暖受寵若驚。她咽了咽幹澀的喉嚨,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額頭滑下。
……
“我……我不認識你。”晗木的眼神一沉,好像錯失了千年紅葉美景。他從看到晗木潮紅的雙頰上,故意掩飾的空無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真切的“我不認識你”之類的蠢話。
“……”男人冷峻的麵容透過朦朧的夜色越發顯得陌生。他似乎沒聽清她的回答,“……”他微微地將眉心扭在一起,又舒展開,好像聖殿裏悠轉循長而又沙啞的管風琴:“……”
“我的殿下……”她虔誠地喚著他。
他看著她的眼睛遲疑著。這分分鍾之間的間隙留給他拚命地在空蕩蕩的回憶之中遊走,卻一無所獲。
“……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他一揮手,纏住晗木手臂的冰恰如沐浴中的蒸汽一般悄然消逝。
晗木揉了揉泛著淤青的手腕,他從青色的夜中站了起來。那幹淨的沒有多餘表情的臉頰隱在騰起的霧氣之中。他極美的紫色雙眸,與這裏的寒氣相融。她看到他蕭瑟的背影,忽然之間就開始後悔。
她開始後悔,我到底在說什麼,我在做什麼……他已經是有妻之夫了!她捂著自己滾燙的臉頰搖著,希望能讓自己趕快保持冷靜。
悔恨的酸澀在心田瘋狂的滋長,她想到當日在聖劍下的誓言。難道這是她真的願意看到的嗎?看到他永遠塵封在卡文羅蒙家族權利的至高點,捆綁在王座之上嗎?好像一切都是別無選擇,但一切又是那麼切身的施行著。
而如今,她看到最殘忍的一幕,一切都是他的自願。
八年的等待,與自己那些自以為的“妄念”做著鬥爭,最終卻在這兵荒馬亂的思念之中,勢如破竹的真相,讓自己的執念一敗塗地。
這是一個夏季的尾巴,傍晚的天空明亮的很,星月好像鑽石鑲嵌在深色天鵝絨般的夜空裏璀璨奪目。這不像是她的夜空,像是獻給萬能的王者的夜色。她心心念念的一切都化為泡影。
“你自言自語什麼呢?”那隻鬆鼠跳躍在她的肩上。在她脖頸上纏繞了一圈,安然地入她的掌心,乖巧地仰著頭,望著她。
“……”她的眼圈一層層地加深,魂不守舍地坐在寢宮青色的台階之上。“太討厭了啊!我該怎麼辦啊!”宮殿外的冷風吹拂著她的雙頰,她仰望著星空,漸漸進入了夢鄉。
……
“阿嚏!”晗木頭上枕著冰塊虛弱地躺在床上。
“啊,也真是的,五親王怎麼能在門口睡著呢?”小熙擔心地幫她收拾著房屋。
早上睡得迷糊的時候,就聽見宮女們小聲議論說著什麼,五親王喝醉了在宮門口就睡著了,諸如此類地對親王有失體麵的話。本以為是宮女們的傳話,但還是擔心地來到晴湘宮。
“竟然真的在門口睡著了!”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話說,五親王臉上盤踞的是什麼。“啊!竟然還有不知好歹的鬆鼠在五親王臉上打盹!”
總之,在刺陌的幫助下,晗木終是躺在了床上睡得翻來覆去。
“看來,夜宴上的酒後勁兒很大啊。”小熙幫晗木擦洗著臉頰。
晗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召喚出來一隻鬆鼠又是被佑明闖入寢宮強吻。告訴我這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她再定神一看,那鬆鼠在她肩頭啃食著早餐。
她幾乎是要跳起來,燥熱從她的耳根直逼心頭。佑明在她麵前的場景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她不由地捂住臉,劃著“大”字型,在床上搖擺。
此時,宮社的寺廟響起了卡文羅蒙家族祭神的頌歌。
“暮色壓向山崖天際的霧靄,有一隻雄鷹在雷雨交錯的邊境翱翔。它的臂膀逆風揮舞在幽河以南,孤獨的鷹啊,與神靈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