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一次殺人,都是溯風帶她去的,帶她到那個地方,又在那個地方等著她,一起來,一起回。
但那個秋天,那一天,事情很棘手,她身受重傷,溯風沒有與她一齊離開,而是讓她先走。
她先走了,她是要回她住了六年的小院的,可她走著走著,卻如何都找不到回去的路,走著走著,她走到了一個小小的山坳裏,那小山坳裏,除了荒草,便隻有一棵樹。
一棵結滿了小小果子的樹。
那棵樹她認得!
與她住在石屋裏那幾年天窗外種著的那棵樹一樣的樹!
盡管已不是吹著暖風的時節,盡管樹上開著的不是粉紅色的花兒,可她認得那樹幹,認得那些小果子。
是她喜歡的卻一直不知名的樹。
她想在那株樹下坐一坐,歇一歇,就算下著雨,寒涼極了,她也還是想過去坐一坐。
她在樹下坐下了。
然後她看到了一隻兔子,灰毛兔子,與她一樣,受了傷。
灰毛兔子的傷在右腿上,跑不了,隻能窩在這樹下,受著雨淋。
她的右腿上也有傷,傷得很重,透過模糊的血肉,能看到她自己的腿骨。
很疼,但她能忍。
隻是不知道這隻兔子能不能忍。
受傷的時候,她總是覺得很餓,兔子,應該也一樣的。
所以她用自己鋒利的刀劃破了自己的指尖,將冒著血的指尖湊到那灰毛兔子跟前,讓它舔舔她的血。
雖然她身上處處都在流著血,但怕是會髒了這隻灰毛兔子,還是用指尖的血吧。
她什麼吃的都沒有,隻能喂灰毛兔子喝一點她的血,她隻有血能喂它。
好在的是,兔子不嫌棄她的血,反是將她指頭上的血舔了個幹淨。
溫暖柔軟的舌頭,碰在指尖,從未有過的感覺,好玩極了。
所以,她笑了。
可那灰毛兔子卻從她麵前跑開了,就像她的笑很嚇人一樣。
兔子跑得很慢,因為它腿上有傷,可它卻又跑得很急,就像等到了它想見到的人一樣。
真的是有人來了。
一個身穿黑色錦衣,墨色的發,墨色的眼,便是連手上的油紙傘都是黑色的人,一個男人,眼睛很漂亮卻又冷得像一塊寒鐵一樣的人。
好在的是,他身上沒有殺意,若是他身上有殺意的話,她怕是難逃一死了。
他應該不會殺人的,因為看起來就像個羸弱的書生,蒼白的臉,削瘦的肩,手上沒有刀亦沒有劍,而是打著一把傘,提著一隻竹籃子。
最主要的是,若是滿身殺氣的人,身邊是不會有生靈的,而他身邊,飛滿了鳥兒,或停在他肩上,或停在他手中的竹籃子上,或圍著他打轉兒,啾啾地叫,就好像在唱歌兒與他聽一樣。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景象,也從未在秋日的雨裏還見到這麼多的鳥兒。
她的身邊,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小東西靠近,所以她喜歡方才那隻受了傷的灰毛兔子,她的身邊,隻有血,腥紅的血。
便是方才那隻灰毛兔子,都跑到了他的腳步,努力地站起身來,用前腿抱著他的腿,用下巴在他腿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