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傾依舊不語,無動於衷。
“行了,我真走了。”小白將腰帶係好,末了竟是抬手將君傾的腦袋朝下輕輕按了按,輕歎一口氣道,“我讓小鬆鬆和小華華過會兒進來收拾,你能站起來的時候,若是倦了就閉會眼吧,我在這府裏,還沒有誰不想要命了衝進來。”
小白收回手,離開了,不忘將屋門闔上。
君傾還聽到他在外邊與君鬆還有君華說話,叮囑他們一個時辰後進來收整屋子。
君傾將頭慢慢往後仰,將頭枕在床沿上,緩緩閉起了眼,懷裏依舊抱著阿離小家夥不舍鬆手。
阿離……
她在他生命裏消失不見,卻給他留下一個小生命。
她離開了他,隻給他留下阿離。
他甚至不知……
不知她何時懷了身子,不知她何時生產,不知她是如何將阿離留在那株海棠樹下給他……
他隻是在那處小山坳的海棠樹下發現了這個小小的生命而已。
那又是一個海棠花盛開的時節,海棠花開了滿樹,隨風輕輕落下,掉落在樹根旁,掉落在樹下擺放著的一隻竹籃子裏。
然後他在那隻竹籃子裏瞧見了這個小小的生命。
小家夥還一副皺巴巴的模樣,小臉呈暗紅色,難看極了,一看便知那是剛出生未有幾日的娃娃,但隻一眼,他便知,這是他的孩子,是他與他的小兔子的孩子。
並非他瞧得出小家夥模樣生得像他或是像她,而是……
小家夥身上裹著的繈褓。
一方淺灰色的繈褓,上邊繡著針腳並不平整的小兔子。
一隻,兩隻,三隻。
一共三隻。
一隻大一些,用黑色線繡的。
一隻稍小一些,用天青色的線繡的。
一隻隻有最大那隻的一半大,用淺藍色的線繡的。
他知道,一隻是他,一隻是她,一隻是他們的孩子。
淺灰色的布,便是她初見他那日,那隻在海棠樹下和她一樣受傷了的灰毛兔子。
她後來把它叫做小灰。
所以,他一眼便知這繈褓裏的小家夥是他的,是她留在這兒給他的。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家夥,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也是唯一一次。
在那之後,他的眼睛,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再看不見滿樹的海棠花。
看不見春花冬雪。
便是連小家夥的模樣,他都再看不見。
再後來——
心中有傷悲,君傾不由將懷裏的小家夥摟得更緊,感受小家夥身上漸漸趨於正常的體溫,痛苦地緊閉著眼。
他若不在了,阿離定會哭,定會想著要找他,他要如何做,才能讓阿離遠離傷悲,好好地活下去。
*
小白手裏撐著油紙傘,站在小棠園的小後院,看著橫陳一地的屍體與釘了滿地的鐵蒺藜,看著那因著雨水而在慢慢淌開的本已凝結的血水,麵色陰沉。
這些鐵蒺藜,怕是有數百上千枚吧,這後院空敞,樹葉凋落,若想要避開這些鐵蒺藜,就隻能躲進廚房裏,而若躲進廚房裏的話,怕是廚房裏的人也會跟著受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