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一雙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朱砂,待得朱砂將棉巾放到一旁後,小家夥忽地從床沿上跳了下來,撲到朱砂跟前,緊緊地抱住了她。
小家夥腳上未穿鞋,赤腳踩在地上。
朱砂怕他涼著,即刻轉過身抱起了他,將他放回到床榻上,以防他再跳下床,便即刻叮囑他道:“你再亂動,我便不理你了。”
小家夥立刻乖乖坐著,一動不動,卻是笑得開心道:“娘親給阿離擦腳哦!等阿離見到爹爹了要和爹爹說!嗯……爹爹和阿離說過,隻有稀罕阿離的人才會給阿離擦腳,娘親稀罕阿離!阿離好開心好開心!”
“……”這小子的爹,沒事和這丁點大的小家夥說這些做甚麼?
“把你的枕頭放下,躺下,睡好。”
“嗯嗯!”小家夥連忙將懷裏的小枕頭放好,緊挨著朱砂的枕頭,緊著便乖乖躺了下來,用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盯著朱砂,興奮道,“阿離等著娘親一塊兒來睡哦!”
朱砂不語,吹熄了屋子裏的燈,唯留了床頭旁的那一盞小燭燈,取下披在肩上的外衫,將其掛到一旁的架子上,這才脫了鞋坐到床沿上來,斜躺到小家夥身旁,躺下前不忘替小家夥將衾被拉好。
朱砂才躺下,便聽得小家夥滿是期盼地問:“娘親娘親,阿離可以抱抱娘親嗎?可以嗎可以嗎?”
“……”朱砂默了默,才無奈道,“嗯。”
小家夥立刻撲到她身上來,像八爪魚一般將她扒得緊緊的,生怕她會跑掉一樣,興奮滿足得情不自禁地直將小腦袋往朱砂身上蹭,一邊激動道:“阿離稀罕娘親!好稀罕好稀罕!”
朱砂的手本是放在身側,見著小家夥這般,不煩也不惱,隻覺有些憐惜,便抬了右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輕聲道:“娘親知道了。”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就算他不說,她也知道。
“嘻嘻!娘親也稀罕阿離!阿離也知道的!”小家夥撒嬌似的往朱砂身上拱了拱。
“……”朱砂的手未離開小家夥的背,反是輕撫著,溫柔道,“嗯,娘親也稀罕阿離。”
是稀罕這個聽話懂事卻又可憐的小家夥的吧,若是不稀罕,她就不會心疼他,也不會讓他這般扒在自己身上了。
“娘親娘親娘親!”小家夥又將小腦袋在朱砂懷裏蹭了蹭,然後喃喃道,“爹爹都沒有要阿離和爹爹一塊兒睡過,爹爹不抱抱阿離,阿離也沒有抱抱過爹爹,爹爹也沒有給阿離擦擦腳,是不是因為爹爹不稀罕阿離,娘親?”
小家夥抬起頭,等待著朱砂的答案。
“不是。”朱砂將手貼到小家夥的後腦勺上,揉了揉,肯定道,“你爹爹比任何人都要稀罕你在乎你。”
他若是不稀罕這個兒子,又怎會在教孩子的事情上事事躬親,即便看不見,卻還連燒柴切菜這等小事都要親手教孩子。
他若是不在乎這個兒子,又怎會在自己奄奄一息時還用自己的血來喂兒子。
隻是小家夥還太小,還無法理解他這沒有說出口的愛罷了。
“真的嗎?”小家夥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他在世人眼裏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但在她眼裏,他的確是個好父親。
她不僅覺得他是個好父親,她甚至覺得,他絕不是惡人,更不是沒有心的殘暴之人。
“娘親稀罕阿離,爹爹也稀罕阿離,真好真好!”小家夥興奮得又開始在朱砂身上拱,拱得朱砂不由揪揪他的小耳朵,佯裝認真道,“你再這樣亂動,可就不許你抱著娘親了。”
“嗯嗯!阿離不亂動,阿離聽娘親的話!”
“嗯,時辰很晚了,快睡吧。”
“可是娘親,阿離還睡不著,阿離可不可以過會兒才睡呀?”小家夥眼巴巴地看著朱砂,“可不可以呀娘親?”
“……隨你吧。”
“阿離乖乖的,阿離不說話,阿離抱著娘親就好了。”隻要能和朱砂在一起,小家夥就很容易滿足。
朱砂稍稍沉默,隨之喚了小家夥一聲:“阿離。”
“娘親叫阿離呀?”
“和娘親說說……你爹爹的事情如何?”
那本是趴在屋外的阿褐在方才朱砂給小家夥擦腳時趴到了屋裏來,閉著眼耷拉著耳朵,這會兒聽著朱砂這麼一問小阿離,它的耳朵即刻豎了起來。
那隻由廷尉府囚牢裏離開的小黑貓此時正跳上相府的牆頭,跑進了棠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