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水用的水缸很大,也很深,能裝很多水,是君華特意購置的,為的就是能多裝些水,以免小家夥自己當井邊去打水。
隻是這水缸大了卻也有不便之處,那便是小家夥堪堪及這水缸高,這就使得小家夥每次從缸裏舀水的時候都要在腳下墊上一張矮凳,否則他從水缸裏舀水便會很吃力。
小家夥此時就踩在矮凳上,雙手衣袖別得高高地以防濕水,手裏拿著水瓢,正將手伸進水缸裏去舀水。
朱砂瞧見,小家夥的左手腕上,纏著與君傾左手腕上一樣的細布條,一樣的歪歪扭扭,便是打得結都一樣。
顯然這是出自一人之手。
小家夥將水舀到了放在灶台上的裝著白米的木盆裏,而後將木盆抱到了地上,他則是坐到了矮凳上,正要淘米,發現朱砂還站著,他眨眨眼,道:“娘親站著累,娘親坐著等阿離就好哦,嗯……娘親為什麼不在前邊和爹爹一塊兒坐呀?”
“哦,阿離知道了,娘親一定是覺得自己和爹爹在一塊兒會羞羞,嘻,阿離不在,娘親和爹爹在一塊兒會臉紅紅。”小家夥自己說自己笑了。
朱砂沒有笑,也沒有到一旁的長凳上去坐,反是在小家夥身旁蹲下了身,盯著他包紮著細布條的左手腕,問道:“阿離,你的手是何時受的傷?”
“就在爹爹帶娘親回來之後呀!”小家夥見朱砂與他說話,高興地一時忘了君傾與他說過的話,待他回了話後他才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然後猛地將左手背到了身後,連連搖頭,緊張道,“阿離的手沒有受傷!”
朱砂沒有說話,隻是盯著他看而已。
朱砂的沉默讓小家夥更緊張了,邊將左手在自己背上蹭,蹭得別起的衣袖垂下來擋住受傷的手腕,一邊著急道:“娘親,阿離的手真的沒有受傷!真的真的!”
朱砂還是沉默,盯了慌張的小家夥好一會兒,她才沉聲道:“那讓我看看你的手。”
“不要不要!”小家夥猛地直搖頭,“娘親不要看阿離的手,阿離的手沒有受傷,真的沒有受傷!”
“阿離,你當我是瞎子?”朱砂不僅語氣沉,便是眼神都沉了下來。
不知怎的,她心裏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有一種她真真又欠了這父子倆恩德的感覺。
而朱砂不過是很尋常的一句反問,小家夥反應卻異常的大,隻見他雙眼紅紅,一副就要哭的模樣,“不是不是不是!娘親不是瞎子不是瞎子!”
“爹爹已經看不見了,阿離不要娘親也看不見,不要不要不要!”小家夥說著,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卻還是沒有將背在背後的左手抽出來讓朱砂看,隻是一邊哭一邊著急傷心道,“爹爹看不見阿離,看不見娘親看不見大家,阿離不要娘親也想爹爹一樣什麼都看不見,爹爹……爹爹什麼都看不見……爹爹好可憐好可憐,娘親要是也看不見的話,也會好可憐好可憐……”
淚水模糊了眼,小家夥抬起手用手背搓了一把淚汪汪的眼睛。
隻是用的右手。
朱砂沒有安撫他,更沒有抬手幫他擦眼淚,她就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無動於衷,聲音冷冷的繼續道:“我再問你一次,讓不讓我看看你的手?若是不讓,我便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