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家族領地
雪石宮大廳
衛君涵屈膝跪在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玫紅色的晚禮服裙擺一地鋪開像是盛放將衰的花。很快雙腿就被全身的重量壓得失去了知覺，隻剩下膝關節處的鈍痛還在持續。
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膝蓋就會青腫了吧，難怪清宮劇裏那些妃子丫鬟們總是被罰跪......
衛君涵放任自己這樣胡思亂想著，想要將注意力完全轉移開。
黑發少女在最後一道台階上來回踱步，終於是將衝到胸口的怒氣忍住了沒有爆發，她俯視著妹妹冷聲道：
“竟然膽敢作出這樣的事，我還真是小看你的膽量了。”
“姑且不說這次誤傷到了楚憐幽小姐，難不成你真的以為艾雪櫻隻是個被隨機抽選進來的普通人，可以被你們隨意蹂躪嗎？”
“不。”原本想依靠轉移注意力忍到姐姐說完的衛君涵終於忍不住開口反駁：“我知道是寒家把她弄進來的。”
“怎麼，我還是太低估你了？寒家看上的人你也敢動？！”衛君妍怒極反笑：“你不要命了是吧？”
“是寒家看上的人又怎麼樣？她根本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既然已經讓整個學院都知道了她的存在，就算是寒家也不可能公然給她超出常理的庇護。而且我常年在外圈活躍，他們也不敢因為這種不能公開的理由把我怎麼樣，這點不是已經被證實了嗎？保守秘密可是上三家公認的第一要務。”衛君涵聽著姐姐一口一個“寒家”，不由得心頭火起，她抬頭瞪著那雙和自己別無兩樣的眼睛，雖然跪著氣勢卻不輸分毫：“這次受害的是楚憐幽，處分也隻是被記過而已，更何況那個艾雪櫻？我又沒有下殺手，寒家能把我怎麼樣？讓那野丫頭吃點苦頭有什麼不行？！”
“夠了！你自己活膩了不要搭上整個衛家！”黑發少女厲聲打斷了衛君涵的話，“從今天開始所有和寒羽嵐大人有關的事情你都不許參與，給我離他遠點，越遠越好！要是讓我知道你再去參與和他相關的事情，你這輩子都別想出衛家的領地。”
“......你說什麼？！”衛君涵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聲音裏夾雜著驚怒，衛君妍所作出的在她意料之外的判決正中她的死穴。
“這是命令，我不會再重複一遍了。”衛君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又一次冷下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在單純地陳述事實，“原本你要是真心喜歡寒羽嵐大人的話，我也不至於這樣,畢竟我對於愛情這種東西蘊含著多大的力量還是很感興趣的。但是你更看重的，恐怕是他能帶來的利益和名譽吧？如意算盤都打到寒家頭上去了，總有一天會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衛君涵聞言，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神色冷漠凜然的黑發少女，半晌，她竟然輕輕笑了起來：“姐姐你，竟然在定義我的感情？你也能定義我的感情？
——開什麼玩笑！這世界上哪裏有和物質基礎完全無關的愛情？！誰的愛情可以不摻雜對物質條件的欲望？！你倒是給我找個例子出來啊？從你多出來的那幾千年的記憶裏給我找個例子出來看看啊？隻憑這個就斷定我的喜歡不是真心？一開始連人類都不是，連人類的感情是什麼都不知道，僅僅擁有最基本的情緒，一心修仙的你，有什麼資格給我的感情下定義？！”衛君涵終於是忍不住將心裏積蓄的怒氣全部爆發了出來，開始歇斯底裏的逼問，“而且總是在說寒家寒家，你就那麼害怕寒家嗎？明明就已經恢複的力量而言你一點都不比他們弱吧，你不是已經取回全部的記憶了嗎？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麼啊？”
“正因為我取回了全部的記憶所以才知道那份力量的恐怖！”
“那是在四靈的全盛時期吧？現在的寒家哪裏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分明就是你在害怕而已！你自己戰勝不了記憶裏留下的對那份力量的恐懼，連賭一把的勇氣都沒有，所以才這樣安於現狀，難道不是嗎？！”
“就算是，那又怎樣？安於現狀又有什麼不對？”激烈的爭吵中黑發少女的怒氣再一次被激起，她看著衛君涵眉頭緊蹙，“你到底還有多大的欲望？就不能看看自己擁有的東西嗎？”
“嗬，這和我的欲望有什麼關係，繼承這份力量的人又不是我。”衛君涵冷笑，“可是姐姐，你可是我們衛氏家族的神啊！你所繼承的這份力量，我們家族等待這份力量的降臨等了多少年？那麼多代人離開故土，耗盡自己的一生去打拚，為衛家積累實力，都是希望著有朝一日我們家族的神降臨，可以帶領衛家站在世界的巔峰。可你竟然連一點野心都沒有？安於現狀有什麼不對？是沒什麼不對，可你對得起衛家的列祖列宗嗎？！”
“你......”
“況且有這份野心的又不是隻有我一個，那百裏家族不也——”
“住嘴！！！”黑發少女一聲怒喝打斷了衛君涵的話，聲音之大以至於在大廳裏造成了回音。她衝上一步抓住衛君涵的長裙領口，嫵媚的雙眸裏已經帶上了森冷的殺氣：
“別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這樣的話，百裏家那是自尋死路，你要是再有這樣的想法，就永遠別再接觸和靈力相關的事。”
——“我和楚憐幽、百裏瞬華她們不同，衛家有我在就夠了，不需要什麼替代品！”
——“既然我是衛家的神，那麼我的話就是真理。就憑那點可憐的靈力，你還沒有和我爭論的資格！”
高一七班女生宿舍“夏華庭”
1075室
“茉莉”
艾雪櫻像是泡溫泉那樣倚著浴池的邊緣在水中坐了下來，仰著頭發呆。浴池裏的水剛好浸到她的胸口，少女沒有像前兩天那樣將頭發盤起，於是粉紅色的微卷的發梢也落進了水裏，在水麵上漂浮著鋪開。
眼前能看到的隻有一片白霧，連水聲都安靜下來了的浴室裏隻有她自己的呼吸清晰可聞。
半小時前水妍準備好宿舍裏的一切之後就匆匆離開趕去了內務部，說是關於楚憐幽這段時間的看護工作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她去交代。
偌大的寢室裏頓時隻剩下了艾雪櫻一個人。
她想起剛到學院那天她和楚憐幽、水妍三人在浴室裏的嬉鬧，那不過是前天才發生的事。不，不僅如此，就在三天前她都還僅僅是S城裏一名普通的高一學生。
變化來得太快了，身份、環境、人際關係......一切都亂了。已經不是她能夠冷靜地分析現狀、順利地找到那個與世無爭的平衡點並且從中脫身繼續平靜生活的狀況了。
而且這種以超出她掌控甚至是接受能力的速度進行的變化還會繼續，可能會一直持續下去。不僅僅是因為別人的、其他不可抗力的幹擾才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