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賊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帶著幾分不舍的神情將手中錢袋掛到劍上,而後兩手就老老實實地別在身後。
少年取下錢袋,眼色帶喜,如獲至寶似的掂量了幾下,就準備去歸還,正轉過身去,那小賊逮住機會拔腿就跑,一溜煙兒的功夫便逃之夭夭了,少年也不再去追,嘴角輕輕一咧,仿佛一切盡在自己掌控之中。
如此一來,眾人也都紛紛散去了。
三人一同走過來,那少年也迎上去,又拿來先前的錢袋,一同呈上前:“這錢物歸原主,另外這一百兩我也輸給你了。”
宮月轉念一想,勝負未決,另外一百兩斷不可收受,於是隻接過聆雪的錢袋,上前道:“我倆勝負未分,我不要你銀子。”
少年是個執拗性子,一聽宮月不肯要,立馬較起勁來,非要塞她手中:“你已經接過我三招了,君無戲言,你若不肯要,拿去丟掉也好!”
錦城腦中閃過一個晴天霹靂,白送上門的錢竟不肯收?簡直泯滅人性、天理不容,於是一大跨步上前,一把奪過錢袋,就衝著宮月嚷叫:“憑什麼不要,一百兩!你這一年都不愁吃喝了!”
聆雪十分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覺得他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愛財,而宮月覺得盛情難卻便也不加推辭,隻是方才一時眼拙低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正要上去賠禮,那少年卻先過來開了口。
“姑娘劍法不錯,有機會定要再切磋切磋!”少年一拱手,頗有幾分淩人之氣,一副俊朗模樣神采飛揚,饒是一身白麻素衣,仍是顯得落落大方。
宮月有些赧然,就輕輕點下頭,心想此人身手不凡,拳腳之間遊刃有餘,劍法行雲流水、駕輕就熟,不像是三教九流的花拳繡腿,有幾分正派的意思,於是靜了片刻,上前問道:“敢問公子師出誰人?”
“我...師父...我師父是...是”少年猶豫了好一陣子,說得吞吞吐吐,臉色顯得十分忸怩,似乎是不想說,可話到了嘴邊,不說出來是如鯁在喉——不說不快,於是索性正色開腔:“是徒牧煌,徒前輩!”
“啊?徒前輩?”宮月莫名其妙睜大了眼,張大了嘴,木愣愣地佇立半晌,錦城上去拿手指戳了一戳,她才不可思議地眨巴眨巴眼睛:“那老家夥不是說一輩子不收徒嗎?怎麼食言了?我當初可是費了許多功夫求他教我劍術都不成的!”
錦城沒聽明白,懶散散地倚在大樹底下,姿勢沒個規矩,就仰頭一問:“這徒牧煌是個什麼人物?難不成武功比你倆加起來還厲害?”
幾人移步到樹下,乘得一陣蔭涼。
宮月本想一五一十說個暢快,可從一籮筐的果子裏挑個個兒大的挺費工夫,於是長話短說:“徒前輩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劍師,他劍法奇高,所有人不敢輕易招惹他的,前輩妻子去世以後,他就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了。”
聆雪並不深諳江湖之事,隻圖聽個樂頭,想來也奇怪,眼前這少年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竟是憑賣藝討生活,既然師出赫赫有名的劍師,那再不濟,也該是個衙役隨從、鏢師才說得過理,於是眼光一轉:“還未請教公子姓名呢?”
少年呃了一聲,目光遊離得很,也似乎不情願說,又瞧著聆雪眼巴巴地盯著等下話,才勉為其難地開口:“叫我小胤吧。”
真是個小氣名字,與其一身踔絕本領並不匹配。錦城如此一想,心下不禁暗自生歡,臉上活脫脫的生氣愈加泛濫了。
光景過得稍快,就到了吃午膳的時辰,錦城白白收了人家一百兩銀子不請人吃頓海味山珍自是說不過去,於是張羅幾人去酒樓,順道叫上小胤。
幾人行至酒樓,立馬點上一大桌珍饈玉饌,且不管能否吃得下,但凡瞧著對眼一一不拒,白切雞、黑鱖魚,四甜蜜餞、三品禦菜...上得一陣熱火朝天,推杯換盞之後,幾人也愈發熟絡起來。
此時,旁邊桌上傳來一陣哭哭啼啼聲,幾人轉頭一看,隻見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子,桌上點了七八道菜,邊吃邊哭,起初許是觸景傷情小聲啜泣,後來哭聲稍大,最後直接哭得呼天搶地,不得安寧了,那掌櫃嫌他吵鬧,索性叫來幾個小二轟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