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個衣香鬢影的婦人也起了興致,挽著侍女緩步盈盈走了上來,發髻一枝碧玉簪,斜飾步搖綴珠玉,體態翩然綽約、儀容端莊大方,她走到聆雪麵前一邊端望一邊啟顏道:“雪兒已到了及笄之年,是該給她踅摸個好人家了!”
越千雄也跟著附和,聆雪一聽,氣嘟嘟地踱到婦人身邊,杏麵帶了抹緋紅,娥眉下的明珠卻依舊柔盈清婉:“娘,你怎麼又提這個!”又鼓著臉讓包子把菜撤下去,越千雄一怔,忙止手:“爹還沒吃呢,撤下去幹什麼?”
聆雪雙手抱懷,將頭轉向一邊故意不予理會,越千雄已然看出了她的不悅,便不再提及嫁娶之事,何況自己就此一個掌上明珠,倒還舍不得嫁出去呢,於是轉口又道:“不說了,爹先來嚐嚐閨女的手藝!”
包子遞上筷子,聆雪才轉回身來,越老爺持筷揣摩了許久,才伸向了那道八寶鴨,那陶缽裏湯汁清寡,整隻鴨浸在湯中,扒開鴨身,立馬溢出一陣香氣,細看之下,鴨腹中別有玄機,裏邊填塞了數味輔料,層層分明,越老爺忍不住動筷夾扯了一塊下來,送入口中細嚼之後,眉頭皺了一下,於是不說二話,又夾了一塊,細品了半晌,才舒眉顏悅,春風得意地道:“好一道八寶鴨,鴨肉清鮮爽滑,初入口中,略帶一絲苦澀,可苦之後,又浮出一絲甜味,似梨似荔,有紫棗之味亦有蘆橘之味,味道變換多端,真是妙啊!”
聆雪聽得雲裏霧裏,以前爹吃過許多玉食美饌,也不曾如此大讚於口,不過見爹爹不亦樂乎的樣子,心裏自是開心,想來錦城這主意確是個良方妙計。
心中正喜,又聽爹爹饒有興致地問:“聆雪啊,這八寶鴨,‘八寶’的名目由何而來呀?莫非是八種食材?”
聆雪方寸不亂,早料到爹爹會提此問,於是回府路上便讓錦城全數講給了自己,憑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至少能說得八九不離十,於是款步上前:“八寶鴨呢並非指八種食材,而是指它的八個特點,食材鮮、巧搭配、火候精、層次明、用料準、色形佳、醫食補。”
陶掌櫃在一旁數著手指頭:“還差一樣呢?”
聆雪一拍手,嘴角揚成一彎新月,語氣嬌柔道:“最後一樣那便是做菜人的用心了,若是心境浮躁,敷衍潦草,根本做不出一道美味!”又挽著爹爹手,稚聲稚氣地道:“看爹爹如此喜歡這道菜,想必知道聆雪的用心了吧!”
越老爺朗笑了幾聲,心中甚是歡喜,眾賓客已是聽得嘴饞了,口中俱是盛讚之詞。
錦城在外兩手叉腰,聽得不耐煩,擺出一副臭臉,撫摸著肚子喃喃自語:“明明是我做的,怎麼不見有人誇我?忙了一大早,肚子還餓得緊!”
宮月站起身來,將劍抱在懷中,窈窕身段妙曼婀娜,頗有一番女俠氣度,可眸清婉轉齒如瓠犀,又分明一個千金女子,她走到錦城麵前,一臉顧盼神飛、楚目姣好地打量他:“錦城,你...會做菜?能...幫我個忙嗎?”
錦城撓了撓頭,兩根手指托著下巴,倚在門旁一抬眼:“你想幹嘛,不會也想讓我幫你做菜吧?”
宮月麵露幾分尷尬,誠然被猜中了心思,又道:“我隻是懷念娘親做的菜了…離開家許久,也不知爹娘可還好…”
錦城不假思索答應了,想著自己也饑腸轆轆了,正好去廚房弄些吃的,不妨做個順手人情,也算還了今日拔刀相助之恩,於是二人去了廚房。
到了廚房,正見著書桃獨自劈柴,錦城氣不打一處來,那家夥答應了要教自己防身之術,不曾想弄個辣椒粉來糊弄老子,這筆賬不算不行。
想於此,錦城氣勢洶洶健步走了過去,一把奪過斧頭,臉繃得老緊:“你什麼意思呀?耍我呀,辣椒粉你還能再損點嗎?今天我差點就被剁了!”
書桃起身一臉肅穆之態,略作沉吟,將鬢發束到耳角,並無半分愧意:“你隻說防身,沒說要動手打架呀!”
錦城好生氣惱,害自己吃了苦頭,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氣定神閑地扯歪理,若是換了旁人早一拳伺候過去了,實在是自己孱弱不敵,否則哪能受這般窩囊氣。
錦城咬緊牙關瞪大了眼,將斧子擲在地上,驀地撩卷起袖子,而書桃卻腳底生根似的杵在原地不為所動,宮月看戲似的佇在一旁,以為錦城要上去動手,哪知他走到柴堆旁的大缸裏洗了個手,嘴裏嘀咕有詞:“你給我記著,這筆賬以後再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