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從塞外來(1 / 3)

少年坐於山腰,背靠雄山,麵向草原,目光向南,視線所到之處,皆是藍天白雲和青青草原,在盡頭,矗立著一道黑灰色的城牆,城牆每隔一段距離便建有一座碉堡,上麵插著黑白色的旗子,綿延整個草原南方,足足有數百裏,每一麵旗子上書寫著兩個大字,宇文!

這座雄山叫做大青山,是牧民心目中的神山,大青山位於漠北,橫亙在草原和沙漠之間,像是天塹一樣,隔開了兩個世界,一邊是人間一邊是地獄,少年並非牧民,他是來自南方的雲人,隻是遊學到了這裏。

少年眼眸微動,身後草木間傳來颯颯聲響,他轉頭看去,是一名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少女皮膚黝黑且粗糙,全身都透露著大漠風沙刻下的歲月痕跡,隻是那雙清楚眸子,仍然靈動似西湖綠水。

少女輕手輕腳來到陳青的旁邊坐下,拍了拍手掌,從腳踝旁掐斷一根細草,放到嘴邊,嗬出一口熱氣,抬頭望向少年望向的方向,靈動的眸子裏麵,是憧憬和羨慕,還有一絲察覺不了的憂傷。

好一會兒她收回眼神,看向旁邊的陳青,慢悠悠的,故作開心的說道:“你什麼時候走呢?”

少女的聲音讓人心疼,陳青知道少女心裏麵想著什麼,卻無奈說道:“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少女輕輕一笑,語氣中竟帶著決絕,讓人聽不出她任何的憂傷,她說道:“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屬於這裏。”

少女的笑聲極其好聽,好似百靈鳥一樣。

漠北是沒有百靈鳥的,百靈鳥生長於南方,那裏是大楚的疆域,離這裏千山萬水。

大楚有一個被天下人稱作江南的地方,那裏的土地肥沃、水草豐美,那裏的風一年四季都是暖的,那裏的水一直都是綠的,那裏不會凍死人也不會餓死人,就算是乞丐也能上街乞討苟延殘喘。

這是以前陳青講給少女聽的,他說他去過那裏。

活下去當然是最難的事情,特別是在戰場,在塞外,在漠北,在雪山,在冰川。

陳青曾問少女,為什麼你們牧民千百年來一直都想南下,侵占雲人的土地?

少女也曾問過陳青,為什麼雲人要對牧民趕盡殺絕,把他們趕到雪山腳下?

陳青明白卻又不明白,他生於門閥世家,從小念書習武,儒家正統思想在他的心裏根深蒂固,和多數讀書人一樣,認為一切的外來民族都是異類,一切外來的思想都是異端,曾有一位儒將,他的一句話,把儒家的這種態度,詮釋得淋漓盡致,那句話直到現在,還如同最高法則一樣,飄蕩在漠北萬裏黃沙、斷壁殘垣之中。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陳青手撐著地站起身,向少女伸出手,“綠心,最後再陪我騎一次馬吧。”

耶律綠心沒有去抓那隻手,她自己站起身,指著山下一處山穀,那裏是草原和沙漠的連接之地,柔然鐵騎的主力就駐紮在哪裏,她開心的說道:“你的東西我都幫你準備好了,我送你去武川城。”

陳青八歲上武當山修道練劍,一練就是九年,家裏人要在他十八歲時為他舉行及冠大禮,於是在十七歲那年,他便下山遊曆天下,既有儒家門生遊學之意,也有道家弟子曆練塵世之說,一年來,他去過鳥語花香的江南,去過春暖花開的大海,來過斷壁殘垣的漠北,從春風又綠江南岸到枯藤老樹昏鴉,再到大漠孤煙直。

他看到了不少的幸福,也見識了太多的苦難。世間人的幸福大概是一樣的幸福,苦難卻各有各的苦難。

過去在平城家裏和武當山習武,他特別喜歡雨天,喜歡看著雨水從房簷流下,滴到石階上,濺起水花,喜歡聽雨落的聲音,啪嗒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