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麵上,看不出一些什麼來。
她又看了一下蔣萬華。作為公安局長,對於這之類的議題最有發言權。可是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同樣是個難題。他平常考慮的,或許是縣裏公安人員的平衡,是大案要案的偵破,而不是黑惡勢力的現狀。他並不十分了解這一領域,知果貿然說出來,很可能掛一漏萬。更重要的是,水書記突然召開這麼一個會議,到底是什麼意思,並沒有明確。在沒有明確上級真實意圖之前,把自己的觀點拋出來,是極其危險的。
避險的惟一路徑,就是讓其他人先說,在各人說的過程中,逐漸弄清水幕憐的真實意圖。
可是做為公安局長,他不開口,誰也不會開口。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打開了僵局:水書記已經說得很明確了,我們今晚的會議,重點解決四個問題,叫我看,這四個問題,歸結起來,其實是兩個問題,一是我們寧海縣有沒有黑惡勢力,如果大家的結論是沒有,那好說。如果是有,那麼,就有了第二個問題,作為公安部門,我們應該怎麼辦?所以,我們今晚的會議,就是要解決這兩個問題,一個是有沒有的問題,一個是怎麼辦的問題。
看來昨天的放鬆確實很有療效,今天的蔣萬華神清氣爽,而且頭腦清晰,有理有條。不愧是官僚,就這兩個問題,臨時發揮,說了一大堆,而且說得頭頭是道。
所有的官員的會議發言,都是由秘書寫的稿子。而實際上,官員不拿稿子照念的時候,他們的說話,精彩得多,也有水平得多。
既然如此,官員們,為什麼一定要念秘書那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稿子呢?道理很簡單,會議是針對大家的,隨意說話,很容易讓人抓住把柄並且引伸。
蔣萬華說了很大一通,好象讓人感覺他在說了很多內容,可其實認真靜下來心來,就會發現他說的其實也是一堆廢話。完全就是水幕憐的議題的重複。
但即便是這樣,他已經發過言了,而且成功地把問題嫁接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蔣萬華說過之後,應該輪到容易了。容易是這裏惟一的女性,因為這是高層會議,服務員僅僅隻是開始給大家倒了茶,然後就被容易支走了,會議的服務工作,便由容易負責。容易在辦公室工作,她的位置,和省委辦公廳主任差不多,也就是替領導服好務。論職位,自然應該她說,可她很善於把握場上氣氛,見蔣萬華說完,立即站起來,給大家加水,並且說,你們討論,我來服務。
既然如此,也就到了各單位的負責人開始發言了。
段誌強是宣傳部長,雖然沒有治安隊長以及刑偵隊長實權大,排名卻在前麵。段誌強如果不說話,另外幾個隊長,肯定也不會說。
如果蔣萬華低調一點,他完全可以說,他負責的是宣傳部門,對一些具體情況,了解不是那麼深入,還是由其他人先說較好。
可是,這位老兄顯然會錯了意,大概也是想借此機會,在水幕憐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於是當仁不讓。
這樣也正好,水幕憐就是想聽聽他的說法。做為一個黑惡勢力頭目的叔叔,更做為被黑惡勢力利用的保護傘,他未必就完全不知情?
但是段誌強說,黑惡勢力問題,確實是目前中國社會轉型期間,一個極其特殊的問題,在有些省份,比如沿海等經濟發達地區,還顯得非常突出。不過,也不能以偏概全,並不等於有些地方存在,就一定會在全國普遍存在。就寧海縣來看,經濟雖然欠發達,但社會卻很穩定,治安形勢較好。盡管在某些地區,可能存在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但還沒有形成黑社會勢力,更沒有形成黑惡勢力。
一聽到段誌強這樣講,顧峰就有些想笑。如果說段小華在利用他的權威在寧海縣胡作非為,而他一點不知情,那也是可以說得通的。因為這明擺著就是一個草包。
別說在縣委書記麵前說話一定要言之有理持之有據,就是見風使舵都不會。事實明擺在那裏,如果不是想對黑惡勢力開刀,身為縣委書記的水幕憐,有必要將他們這些人叫過來開會?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還當什麼宣傳部長?
果然,水幕憐打斷了他的話,說,段部長是吧?我注意到了你的用詞,你說存在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那麼,你能不能說說這些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有些什麼特點,以及分布情況?
段誌強一個宣傳部長,平常也就是考慮怎麼搞好唱讚歌工作以及怎樣討得上麵的歡心,哪裏思考過黑社會之類的問題,更不可能有深入的了解。聽了水書記這樣一問,竟然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在水幕憐倒也不準備從他那裏得到時自己想要的東西,便不再糾纏他,而是轉向其他人,說,你們治安隊長、刑偵隊長,對社會接觸應該比較多,而且直接接觸案子,手上的情況掌握得比較多也比較全麵,你們說說。
滕明是個直人,他說,水書記,你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水幕憐笑了笑,說,那我先聽假話。
滕明說,在黨的英明領導下,在各級黨委和各級領導的英明決策下,我們的社會蒸蒸日上,我們的生活,芝麻開花節節高,陽光普照,到處都是春天,怎麼可能有黑暗存在?既然沒有黑暗,黑社會組織,自然也就無可逅形。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是存在的,但黑社會,根本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黑社會,所以,水書記所提到的議題,也就根本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