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我見著白荷那丫頭就繞著走,不為別的,就圖她媽能在我耳邊少罵個兩句。可那小丫頭偏不讓我安生。無論我去哪,她都能找到,甩都甩不掉。我罵她,她當時掉兩滴眼淚,第二天又纏了來。那時候,為了應付她,我可沒少頭疼。”李子安講到這,嘴角似乎有了一絲淡淡的不易察覺的微笑。
“最後,我被她纏不過,也隻好由著她去,後來又聽說她拉了蘇渚這小子作掩護,也稍稍安了些心。她整天在我跟前跑來跑去的,有時她媽管的緊了,一兩天來不了,我還有些不習慣。
有一天,她又來看我練習,我就彈新作的曲子給她聽,她歪著頭,眯著眼,聽得好似一臉陶醉。我看著她那張安安靜靜,明明是稚氣未脫,卻已經有了少女般明豔的臉,微微有些失神,結果彈錯了幾個音,她自然是聽不出,隻是拚命地鼓掌叫好,我卻驀地有些煩悶,一把將她拎起,要送她回家。
出門時,正撞著新頭兒老劉子。
老劉子口碑不太好,主要是有些好色。他手底下工作的那些個女的,誰沒被他揩過油。但他開出的工資高,在結算賬務上還算明了,也不從拖***脆利落,我又一男的,當初進來時也就沒管那麼多。但我看見他盯著白荷的眼神,頓時渾身不舒服。
把白荷送走,回到休息室裏,我開始認認真真地考慮起一個問題:白荷待在我身邊,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答案很明顯,她跟著我,絕對好不了。我知道我每天進出的都是些什麼地方,如果剛進這兒時還不明白,在這兒摸爬滾打個一年多了,多少也該知道了。我在這,自然要護著她,可萬一我護不到呢?我心裏一陣冰寒,不敢再想下去。
於是,我做了一個這輩子最後悔的……”
講到這兒,李子安的身子有些抖,寧凝有些不自在,想上去安慰一下,卻發現一直坐在阿渚身邊,手臂不知什麼時候被熟睡中的阿渚給抱死了,怎麼抽都抽不開,隻好作罷。
其實李子安不用再講下去,寧凝也猜出了大致。李子安多半為了讓白荷死心,便串通了兩個舞女,半真半假地“教訓”了白荷一頓,再講些決絕的話,沒想到,卻間接導致了白荷母親的車禍和白荷的自殺……
李子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恢複了過來,用平常語調說:“這樣的話,你們就早點休息吧,我……”
突然一個電話打斷了他餘下的話。
他看了一眼顯示屏,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慢慢往門口走,寧凝聽不真切,隻聽到幾個模糊的字眼:“嗯,下班了……不是讓你不要等我睡的嗎?……白荷睡了沒……她今天有沒有乖乖的?……”
寧凝等他掛了電話,盯著他看了兩眼,終是猶豫著:“你……”
“我的女兒,起名叫李白荷。是的,我結婚了,就在前年,現在女兒一歲了。我如今開了一家琴行,賣賣吉他,有時也帶兩個學生。這家酒吧的老板是我的老朋友,我時常會過來幫忙。”
半天,又添了一句:“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
寧凝看著半掩在門外的李子安,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妻子,知道……白荷的事嗎?”
李子安的臉掩在門外,看不真切。隻聽見他的聲音沙啞,淡淡說道:
“知道的。白荷這名字,還是她給取的。”
然後一聲沉悶的關門聲,一室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