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眼神突然一亮,猛地從地上爬起,奪似的搶過那塊布,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一個字一個字得看過去,盯著那句話站了許久許久。
我看到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臉手上的青筋也一點一點爬起來,眼睛裏血絲充漲,像是要爆裂一般。半晌,他突然像受傷的野獸一樣低吼一聲,痛苦地將布捂在胸口,哭了出聲。
“修羅地獄…漻笛…你若下去,我亦是不肯投胎的!”
無忌的淚水與漻笛的血書濕在一起,暈稱慘淡的紅。
我天生不擅長安慰別人,此情此景更不知如何開口,到底也隻能說:“他…死得很安詳,沒有傷痛,仵作說…是病逝的…”
他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我覺得心口像有大石頭壓著,難受得不行,轉身走了,剛一轉過去,就聽無忌低啞的呼喚:“龍陽…”
我回頭看他,就見他淒淒惶惶的眼神寫滿了感激與悔恨,撩起衣擺,雙膝觸地,鏗鏘跪下。
“龍陽!我是個不可饒恕的人,如今已經不求你的原諒了…隻是,仍是要向你謝罪,不然死不瞑目。”
我低頭看他,百感交集。
“罷了,你已經是罪有應得了。這世上最無用的便是道歉,明知對不起卻仍然要去做。我不是放過了你,我隻是有些不忍心了。”
他垂著淚,長歎一聲:“你到底還是心軟的…..”
我見無忌的最後一麵,聽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龍陽,且寬心去愛王兄吧,他待你是真心,不要讓自己變得像我一樣,失愛而終。”
……
無忌死了,不是姬彧殺的。
姬彧下不了那個手,最終找了個死屍替了他,放他出宮,掩飾為平民。隻是他心已經死透了,成天買酒,醉生夢死,新年前一日,就硬生生熬死了自己。
我們將他與漻笛同葬,葬在遼山之上,聽說,那裏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遼山上,風很大,吹起我的衣袖,仿佛要飛天而去,可是姬彧的手緊緊握著我,讓我落地生根。
“你說,他們來世會在一起麼?”我問他。
“自然會,”姬彧的手緊了緊,“這一世的苦受盡了,下一世才能苦盡甘來。”
死而同穴,那麼來世也不會離得太遠吧。
下山的路上,我看到姬彧眼裏化不去的傷痛,心好像被狠狠抓了一下,感同身受的疼。
我想轉移他的念頭,佯裝遺憾地說:“可惜難得出宮一次,還沒玩盡興,就要回去了。”
姬彧脫下披風罩在我身上,“是我欠你的,元宵燈會,我帶你去街市可好?”
“街市?可是,元宵節,宮中不是也有盛宴…”
他敲了敲我的額頭:“這,就是孤的事兒了,你隻管準備好出門的行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