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進京趕考,預備的銀子需精打細算,省吃儉用,因此他每天都在街口的粥鋪買一碗白粥。
賣粥的是位年輕男子,衣著粗麻長衫,怎麼看都是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哪像是個賣粥的!
長衫男子見書生臉生,慵懶的問他來京城做什麼?書生答自己是來應考的。男子見對方不善言辭,文文弱弱,身板怕是連自己的都不如,微一蹙眉,於是每天都在書生的粥裏放了枚撥剝好的白煮蛋,實在是讓人詫異。
那賣粥的男子有一雙美手,指骨硬朗分明,細白的手指剝起雞蛋來,總有幾分不符他身份的優雅,其後卻又毫無章法的將白嫩的雞蛋丟入白粥裏,端給他時,總會多一句,“雞蛋算額外的,不過白粥還是三文一碗,不能少一個子兒。”
初時,書生不知對方出於何意,心裏雖感溫暖,但實在是對他的行為感到哭笑不得,所以,每回都給了賣粥的男子五文錢,對方倒也不計較。心想,做生意的,哪有不想賺錢的主。或者他擺明了就是想多收幾文錢罷了!
晨曦的光線安靜的打在了賣粥男子的鋪子裏,從簡陋的桌椅暈染到他那身粗麻長衫,再到那張尤自溫和的臉,顯得他那眉眼越發的光彩照人。
此時,這人愜意的就著一側的牆壁,眯著眼打盹。書生原本以為可以同他說上一會兒話,可每回所見,對方就這樣閉目養起了神來,頓時連周圍都變得愈加的安靜。
喝碗粥,書生回去繼續研讀看書,留對方一人和著那仍舊散發出淡淡米香的粥鋪,一起沉靜在晨曦中。
大抵世間的種種安逸,都該是這樣的平和,於書生的心裏,留下了一刻的眷戀。
……
書生家境貧寒,並未住進京城有名的客棧。但仍會同一幫學子們相約探討學問,於是這件喝粥的小事便被書生講起,不想就有好事者同書生講了些話,“你可別當那粥鋪的人是個什麼好人,髒的不行呢!”
聽後,書生納悶,心裏有些不悅,於是就聽到此間書坊管事的說,“那個人呀,早上賣粥,下午就去戲院子給人唱戲,晚上啊,還不知睡在哪位大臣的床上呢!”
書生一聽,沒來由的生了氣,他當然不信每天給自己剝個雞蛋的人,會是個可以隨意讓人狎褻的!
“盧公子,你可別不信,人不可貌相,你見他那樣子,是不是總有幾分與旁人不同的俊秀?”
許是原就不會反駁的人,這盧姓書生竟憤然離席,再想那人每日閑暇時,隻那般慵懶的靠在晨曦的光景裏,怎麼就能被人惡意中傷,心裏一味的有些憤慨了。
雖說京城裏好男風喜斷袖之人不在少數,可他們所流連的也多是楚館裏的。再是,大凡做此行當的,年齡偏小,唇紅齒白,個個都穿的風雅極了,哪是他那般意興闌珊,身著粗麻長衫呢?再說,他隻比旁人多些慵懶之相,又哪是……這樣的?
書生越想越覺心裏窩著一團氣,直是回粥鋪裏要去找他問個清楚才好。
於是,這一路走著,一路回想起這些時日的所見所聞,整個都城裏,書生也是見多了那些仗勢欺人,財大氣粗,一個不和就要大打出手的紈絝子弟。偏生還是這些人,用功的沒幾個,流連各個坊間煙花之地的卻是熟門熟路,好似逛的是自家大院。所以在他們眼中,總將人想的要風流低賤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