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紋絲不動站在那裏,周玉菲則是直勾勾地盯著那空蕩蕩的心口位置。
時間,仿佛凝固在了這一刻。
許久許久許久,周玉菲才顫聲問道,“為什麼會是這樣?”
“因為我不是人。”‘我’給出的回答簡明扼要。
“為什麼?”周玉菲依舊聲音在顫抖著。
“因為……”‘我’遲疑了下,伸手指了指身後的牌位,“你都是看到了的。每一個隔間,就是一個和我結婚的女子。但是我們結的都是冥婚。冥婚是什麼,你懂嗎?”
周玉菲傻愣傻愣地點了點頭。
“冥婚,就是死人和死人之間的婚姻,或者說至少有一方是死人的婚姻。”‘我’的臉上,騰起一抹殘忍的笑意,“任何一個和我結婚的人,都會死去,會提前死去。”
“我不在乎。”周玉菲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在乎。”‘我’輕輕搖了搖頭,“我說過的,你太窮了,窮的什麼嫁妝都給不了我。一個什麼陪嫁的東西都沒有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嫁一戶好人家呢?你看到這處莊園了嗎?我被你從垃圾堆裏撿回去的時候,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可是,當我娶了幾個老婆後,我就有了這麼大的一處莊園,而且還有了不少的下人。現在,我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你能給我這些嗎?”
周玉菲茫然看了看周圍,好像看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
“算了,和你一個死腦筋的傻妞說這些,你是不會懂得。”‘我’有些歎息地搖了搖頭,“說實話,你能找到這裏來,已經讓我感到很驚訝了。畢竟,這不是一般人能來的地方。”
“可是……”周玉菲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欲言又止。
“既然來了,你又穿著嫁衣……那我就勉強讓你也當一回新娘,滿足你和我成親的願望吧。隻是,你要切記一點,那就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看到了什麼東西,都不要開口出聲。而且,以後也別再和我說什麼隻要我的一顆拳拳之心……”‘我’低聲說道。
周玉菲茫然地點了點頭。
我還沒對下麵對話的突然轉換回過神來,就覺得眼前一花,原本被分隔成好幾個隔間的房間變的空曠起來,唯獨沒變的是房間內依舊是一片喜慶的裝扮。
廳堂上的人沒變,唯獨周玉菲的頭上多了一塊紅色的紗巾。
新娘子的頭蓋。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奇怪的聲音,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淒厲高亢,喊的我心神惶惶。
“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最後一聲喊聲出來的時候,我突然覺的不對,因為那個‘我’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而且他看向的方向不是周玉菲,而是我!
下一刻,我就看到了他的手臂高高揚起,五指如箕。刺向周玉菲的胸口。
沒有丁點的間隔,沒有任何的鋪墊,殷紅的血順著周玉菲的胸口淌出,沾染在紅色的嫁衣上,讓原本就深紅的嫁衣變的更加妖豔瑰麗。
‘我’的一隻手穿過了周玉菲的心間,一隻手卻是把周玉菲摟入了懷裏。
“你後悔嗎?”‘我’低聲問道。
“妾身……不後悔……”周玉菲的頭蓋依舊沒有掀起,但是透過半透明的紗狀頭蓋,能清晰地看到她嘴角溢出的血跡,“從遇到胡郎的那一刻開始,妾身……妾身就明白了自己的歸宿在何處……”
“你不後悔,可是我後悔啊。”‘我’的聲音變的低微輕柔,“我本以為你是陽身入幽冥,所以要是借你的火熱的心一用,我是有機會重返陽世的。可惜,有人蒙蔽了我的感知,讓我沒有察覺出來你的心居然也是早就已經死了……”
忽而一陣風拂過,周玉菲臉上的頭蓋被吹走,露出了一張腫白的臉。
就像是……被水泡的太久的屍體的膚色。
“胡郎,你難道忘了你對我說過的話嗎?”周玉菲那張慘白浮腫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意,“妾身當初委身給你,待你離去那天,海誓山盟猶在耳邊,花前月下還是昨日,可你對妾身說了什麼?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溝渠……”
“然後,你就縱身跳入了我們分別的那條岔道的溝渠裏,淹死了。”‘我’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周玉菲悵然歎息了一聲,“對啊。情深不壽,爹爹早就言及你是無心之人,妾身的一番癡情注定要付諸流水無情。與其日夜傷心苦思以淚洗麵,還不如在胡郎麵前死去,指不定還能給胡郎留下幾分念想。”
“隻可惜……我沒記住這件事。”‘我’的臉上恢複了漠然。
周玉菲卻是莞爾一笑,“所以,我來找你算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