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紹均送高展出了門,蘇小陌此時才看到客廳裏掛著兩幅油畫,雖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也獨具風格。油畫下麵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相框,她走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美麗的容顏。照片裏的女孩溫婉秀麗,恬淡的笑容,散發出如蓮般的淡雅清香,讓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此時許紹均剛好回來,蘇小陌放下照片,轉身笑著說道:“這個女孩真是太美了,就像高山雪蓮,空穀幽蘭,超塵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許紹均看向照片,眸中已是黯然無光,他靜靜地站在她身邊,仿佛陷入了亙古的深思和無限的荒涼。這是蘇小陌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她訝異的同時也不免後悔起來,是否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氣氛頓時有些壓抑,她不敢再出聲,隻能默默地站在那裏,此刻她深切地感受到,許紹均那儒雅溫潤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孤獨而蒼涼的心,她能感覺到,此時他眼中那濃濃的悲哀正是源於照片中的女孩。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喑啞,“她叫陳小冉,是我的校友,大二那年的寒假,我們在回上海的火車上認識了。那時她就坐在我對麵,沒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樣,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翻著雜誌,也沒有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隻是很安靜地坐在那裏,翻看著一本素描劄記,周遭的喧鬧對她似乎沒有一點影響,她就這樣陶醉而忘我地融入到了書中的世界。
車到溫州的時候已是半夜,很多人都已睡著了,我也是在朦朧中看見她放下書,從背包裏拿出一袋方便麵和餐盒向熱水房走去,那一刻我的心裏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我是從她包中掉落的借書證上,知道她是我們學校美術係的學生。
回校以後我就找到了她,不是喜歡,也不是同情,隻是一種說不出的憐惜。後來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才知道她是蘇州人,很小的時候她父母就去世了,和她相依為命的奶奶也在她考上大學的那一年離開了她。
她是個堅強又樂觀的女孩子,一直靠著自己的雙手和全額獎學金,讀完了四年大學,沒有人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少艱辛和努力。我們曾約好畢業後一起回上海,可後來我考上了研究生,她卻選擇了去山區援教,因為援教滿六年可以申請一個回上海的名額,做一名美術老師,一直是她最大的心願。就這樣,在我們認識兩年後,又再次分開了。”
許紹均的目光由照片轉到牆上,“你看,這幅《眷戀》就是臨別時她送我的,我們的學校就在海邊,海浪親吻著金色的沙灘,傍晚的落日是校園裏最美的一道風景,可現在看看卻滿是傷感的味道。
這一幅《希望》是她到山區的第二年,在獲得了優秀教師時畫的,你看,那些孩子的笑容多麼燦爛,可她卻再也看不到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繼而又說道:“三年的時光一晃而過,畢業實習結束後,我終於如願的回到了上海,進了夢寐以求的證券公司。
當我帶著滿心的喜悅,第一次踏上她所在的那片土地時,我才明白為什麼三年來她從不讓我去看她,從縣城到山裏的學校,要翻過兩座山,那一天,我一直走了四個多小時,腳都磨起了泡,當我滿身泥濘的找到半是廢墟的學校,迎接我的卻是個驚天噩耗:山洪突發,衝毀了山下的教室,為了救那些可愛的孩子,她終將自己永遠的留在了那裏。這是我們分別三年後最後一次見麵,而她,留給我的卻隻有這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