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梅影並沒有喝多,她非常清醒,因為隻有清醒才會感到痛。將手機關掉,她從暗處看見林雨默正四處尋她,不停地撥打著電話。她看見了他無比懊惱,傻傻地望著手機,傻傻地,無奈地往人流深處走去。。
這裏是她的家鄉,每一條大街小巷自然很熟悉,他如何能夠找到她啊。深深的凝望著他落寞的身影,她蹲在地上,再一次為他落淚,為他們的愛情落淚。她多麼想再一次觸摸他那張讓她無比眷戀的臉龐,眼見著他也老了,皺紋越發地多了,她真想用自己溫柔的指尖替他一道道撫平。他,也在哭嗎?一定是的,他總是那麼傻,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在她麵前,他也變了愛哭鬼。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而他的身影卻是如此清晰地留在了心底,永遠也不會隱去。是的,他們都曾經瘋掉了,迷失在愛的國度裏無法自拔!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哪怕一分一秒!她用生命去愛了一場,他值得!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聽到他妻子痊愈的消息,她也是高興的,至少他心頭的陰霾又少了一層。五年過去了,他依然沒能忘記對她的承諾,可是,造化弄人,她隻能讓他心裏存著一份虧欠。這世間沒有完美的人生,留點遺憾給往後的歲月多些念想和慨歎吧。
深情如此難了,煙滅了,灰燼猶在。思念如此煎熬,人散了,掛牽猶在。天亮了,梅影一夜無眠,淚痕溢滿了她的雙頰。也許幾十年後,她還會記得那一年,那一個杏花微雨的清晨。無法再給予他自己的身體,就留下那些記憶吧。如同太陽會每一天升起,她還是會想他!
轉身離去的是她的背影,後會無期的卻是心的決絕。她將自己的心切為兩半,一半給了冷旭,一半留給了他。自那一晚別離後,她很快就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幾十年的鬧市,在一個清幽之所買了房子,將自己的身心都安放了下來。沒有再換手機號碼,林雨默每天都會給她發短信,但她不允許他再打電話給她,他那磁性的嗓音於她是致命的誘惑。看著他那些短信,她常常會兀自發笑,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向她彙報。一會兒白菜又漲價了啊,一會兒豬肉又不能吃了,人哪,真是越老越可愛,還真是個糟老頭子,上了年歲,人也變得瑣碎起來。
每一天他都會問她好不好,有時候,她也會回複他,但大多時候,她看了就笑笑,相愛的人並不一定要相守,即便天涯遠隔,心底的濃情並不會少分毫。他們這一段情,已經難以用距離來丈量,他們的心,或許從來就不曾有過距離和嫌隙。她從來就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精神之戀一說,既然無法再給予他一份實質性的愛,這餘下的歲月,就各自安好吧。
她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做著想做的任何事,寫一些隨心所欲的文字。在文字裏,再將自己的人生解讀、回味。她已經不怕傷痛和眼淚了,常常在暗夜裏,她獨自飲酒,又哭又笑還鬧,每一次發泄完,她就對著夜空大吼一聲“痛快!”她感謝生命裏的每一個人,她感謝給予她真情實愛的冷旭和林雨默。
文字讓她愉悅也令她傷悲,她以文字來緬懷那一段青蔥歲月和曾有過的癡纏絕戀,隻因生性散漫,文字也就變得隨心且隨意。在很多人眼裏無法理解,或是不可理喻的事,到了她這裏就成了理所當然。她活得很自我,也很享受如今這閑逸的生活。如果不能回複到從前如花般的歲月,那麼就給自己一個花園吧。每每看到樓下花園裏的花兒們,總是恨不能全部都搬到她的屋頂來。一嗅到那滿庭的芬芳,她仿佛又找回了那已失落了的人生春天。
每年的清明前後,雨,總是飄飛不停,她會去看冷旭,不知是不是在心之深處與強子達成了共識,要麼她提前去,要麼就往後推一推,有兩年的清明,她在那墓碑上看到了鮮花,墓碑周圍那些雜草也被清理得很幹淨,還有那被風雨侵蝕的照片也重新鑲過了,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強子做的。這樣也好,見了麵總是有些難說的傷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