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定一個方向,接連左拐右拐了好幾下之後,一個八角亭子出現在眼前。
亭子旁邊是一片開闊地,幾步開外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花圃,不遠處還有一棵樹,看著已有些年紀了,最粗的樹幹上用幾根結實的藤條係著個秋千,秋千正隨著微風慢慢的晃蕩。
姞娮正盯著秋千出神時,亭子裏忽然發出杯盤清脆的磕碰聲,她向後退去,警惕的問道:“誰?”
或許想起自己是個神仙,她狀起膽子,打算走近看一看。
亭中人手拿酒樽,聽到腳步聲後抬了抬腦袋。
姞娮鬆了口氣:原來是玄莤。
她仔細瞧了瞧天色,望著玄莤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歇息?”
玄莤沒有說話,隻抬起手指了指對麵的石凳,姞娮走過去坐下。
姞娮說道:“我睡不安穩,出來走一走。”
玄莤的臉像是黃昏時天邊升起的雲霞,像是喝醉了,但姞娮看到他明澈的眼神,他分明是清醒的,他輕輕搖著手中酒樽的半盞酒說道:“你十六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姞娮拚命想了想,緊接著搖搖頭:“我不記得了,我記事的時候,已經是幾千歲的時候了。”
玄莤動作一滯,將半盞酒放下,拿起酒壺斟滿,又拿過來一個酒樽,倒了半盞酒,推到姞娮麵前。
姞娮有些遲疑的望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了酒樽。
看玄莤的神情,他似乎心情不好,姞娮開口問道:“是為了水患的事情?”
玄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聽不懂姞娮的話:“你說什麼?”
姞娮重複:“你在為水患的事情煩心?”
玄莤笑了笑,沒有回答。
姞娮執著道:“不是為了這件事,那是為什麼?”
玄莤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在煩心?”
姞娮想了想:“我聽師傅說過,凡界之人飲酒,無外乎兩種情況,春風得意時,與人同飲,失意傷懷時,一人獨醉。你一個人大半夜在冷月涼風下獨酌,不像是前者,便隻能是後者了。”
玄莤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盞,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倒讓姞娮心裏沒了底,她小心翼翼的問:“怎麼,我說錯了?”
玄莤道:“第一,我是在此飲酒,但你也在此,故我不是獨飲;第二,得意與失意,不過是一念之間;第三,神仙的術法再厲害,也看不透人心,此時我心裏想什麼,你不一定能知道。
姞娮心道:廢話,我又不是你,怎麼知道你心裏想什麼?
她本來還想好好謝謝他今日在宴席上幫了她,聽到玄莤的話後,又將所有的感謝之辭盡數憋了回去。
他不停地灌酒,才過一會,酒壺裏的酒就見了底,而之前還很清醒的玄莤,不過一刻鍾,便一頭栽倒在了石桌上。
姞娮站起來使勁推了推他,玄莤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正考慮要不要用術法在他頭頂上召喚個響雷時,醉成一灘爛泥的玄莤猛地拉住她的胳膊,囈語道:“娘親……娘親,對不起。”
姞娮嚇了一跳,卻沒辦法將自己的胳膊抽回來,隻能任由他拉著,一個時辰之後,姞娮終於有些困了,她想了很久,決定將眼前這個燙手山芋交給別人時,卻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她嚇得不輕,要知道,這可是在凡界,現下是深夜,要讓別人看見她與這個凡人不清不楚的待在一處,她就算再多長幾十張嘴來,也說不清楚。
她急中生智,使了個隱身的術法,側身到一旁站著,而石桌前的玄莤一沒了支撐,一頭栽倒在地上。
不遠處走來幾個侍者,上前來七手八腳的將玄莤扶了起來,架著他走了。
姞娮想著玄莤離開前的樣子,笑的合不攏嘴。
她回到竹屋,在榻上躺了一小會,外麵的天色漸明,她翻身起來,才穿好衣裳,白芨便打開竹屋的門,端著水盆走了進來。
姞娮洗了臉,順口問道:“玄莤起來了麼?昨日說好的,要商討水患的事情。”
白芨淡淡的回答:“王子有些喝多了,還沒有起來。”
姞娮故作驚訝:“喝多了?”
白芨將擰過的帕子遞給姞娮,解釋道:“昨日是玄莤王子生母的忌日,他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怕是午後才能醒過來,大祭司若是有事找他,恐怕也隻能等到午後了。”
姞娮回想昨夜裏的情形,這才知道玄莤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看似奇怪的舉動。
姞娮想了想,有些遲疑的問道:“那他的母親是……”
白芨歎息著搖搖頭:“我們隻聽說玄莤王子母親的死與魔族中人有關,別的事情因為王上不讓私下議論,所以不是很清楚。”
姞娮自言自語道:“難怪,昨晚上見著他的時候,他一直在灌自己酒,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