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裏傳來女子的詢問,他拍車尾的玻璃回答:“繞過前麵的山,就會看見火星大橋的入口,駛上一千公裏,大橋的盡頭就是茉莉之城,記住......”
忽然,車身噠噠地響,尾部的玻璃碎落,後門穿了幾個洞,槍聲隨後才傳入耳朵。
女子回頭,黃銅也在看著她。鮮血從他的胸口滲出,在白色短襯上不斷擴散,呼吸開始急促,手也在抖,“記住,千萬別停下。”他說完,手再也抓不住雨刮,身體從車尾倒了下去。
“不!”她放慢了車速,從碎裂的尾窗望去,黃銅已經仰麵躺在十米外的土路上,從後而來的人群包圍了他,她再也看不見那身影。
“她就在前麵,追!”
“大家跑快點。”
“快跟上。”
黃銅睜開眼,眼前圍著一群熟悉的麵孔,他能認出是小陳,老何,有幾個叫不上名字,但都是鎮上的人,平時也會打個照麵。
“這個家夥,叫什麼來著?黃......”小陳搔著腦袋說。
老何彎腰打量起地上的男子,“好像叫黃泥,就是整天跟老趙混在一起的家夥,這兩個家夥簡直就是沙漏海的雜草,整天酗酒,無所事事,大家早就看不慣這種人,如今他還勾結上了海盜,是時候把這些礙眼的雜草鏟除。”
“我現在就一棒了結他。”小陳掄起手中狼牙棒,粗粗的棒子長一米,上麵有像仙人掌般突起的尖刺。
看著高高舉起的棒子,黃銅閉上了眼,沒有什麼需要爭辯,也沒有什麼值得他再去爭取,隻想靜靜地等待死亡到來。
“小陳,這家夥已經活不成,別弄髒了棒子。我們還是追上大夥們,看能不能抓到那個女海盜。”是老何的說話聲。
“有道理,我們走!”
接著,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遠離耳邊,周圍恢複了寂靜,他再次睜開眼,看著火星的灰黃的天際。
一張臉闖入他的視線,眉骨突出,額上有深深的皺紋,兩隻圓圓的眼睛正盯著他,是老王。
“黃銅,你了解我現在的心情嗎?好吧,告訴你,簡直比火星的天氣還要惡劣。”老王將手中的鋤頭搭在肩上,粗圓的木棍,末端按著厚厚的鐵刃,“我已經警告過你,但今天一大早,全鎮的人都在議論著我和小花,我就像一個被扒光衣服關在動物園的猴子,任人譏笑。既然如此,我也信守承諾,把那女賊的事和告訴鎮上的人。真沒想到,你居然為了一個野女人,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老王蹲下身,用枯瘦的手掌拍了拍黃銅的頭,“你以為自己是一個英雄?別笑死人了,十足的一個蠢蛋。自從那個女人從天上掉下來,你就被她迷住,極力在她麵前表現,討她歡心。你忘記原本的自我,去追逐一個光芒的表象,並且以為那就是一切的中心,太可笑了。活了這久,你還是沒弄明白,蠢蛋,你必須為自己而活著。”
黃銅的嘴唇在動,但沒有任何聲音。
“你在說唇語嗎?”
老王不得不伏下身聽,有聲音,非常微弱.......“混蛋,別再偽裝了,你就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接著耳朵傳來劇痛,老王尖叫起來,伸手去扒那張咬住耳朵的口,他用上捶打,撕扯,始終沒能抽出耳朵,最後連著皮肉撕離了一塊。
“啊,老天......我耳朵!”他捂著受傷耳朵站起來,看了一下左右,然後撿起地上的鋤頭,向滿嘴鮮血的黃銅吼叫:“畜生,見鬼去吧。”
鋤頭高高抬起,砸在黃銅腦門上,身體猛地抽搐一下,接著染紅的它又被抬起,再次落下,悶聲響了六次。
老王喘著氣,朝地上吐出一口沫,用手抹了一下臉上那擦不完的血跡。
“這下你該舒服了吧!”
他說完,將鋤頭橫在肩膀上,兩隻手各搭著一端,沿著沙土路往回走。
繞過高山,前方出現一座大橋,橋體距離地麵有兩千米,粗壯的圓柱體橋墩,一根接著一根向遠方延伸。
越野車衝進環形道,轉著圈往上升,到達橋體,讓人覺得像在雲端開車。
女子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沒多久它又從眼眶裏溢出。汽車一路向前行駛,她不知道經過的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腳從沒有鬆開油門踏板,一直開到油箱沒油,大橋依然看不到盡頭。
車停在橋上,從早上待到夜幕降臨,沒有看見別的車經過。
她看著溫度計由正數變成負,呼出來的熱氣瞬間變成白霜,身上裹著三件衣服,但仍然止不住顫抖,車廂的溫度正從破碎的後車窗流失。
嘴唇凍得發紫,她拍打著臉驅散睡意,但眼皮還是漸漸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