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是雨的聲音。
簷前的雨，滴落在階上，她側耳傾聽著。
窗戶上的玻璃缺了一角，季凡隔窗看雨。
漸漸的，她收回了目光，環視著四周。
破舊的房間，褐色的笨重衣櫃，一個紅色的花瓶，一束已經承塵的塑料花。
北麵的牆上，整個一麵牆貼滿了獎狀，每一張上麵，季凡三個字是那樣的醒目。
明明跟韓景沉身處濃煙大火之中，記憶裏依舊是烈火焚身的痛楚，睜開眼，怎麼回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娘，您考慮好了沒有，人家那頭就等著給錢呢！”窗外傳來壓得低低的聲音，但是也依舊蓋不住聲音裏的尖銳。
聽到這聲音，季凡的腦海裏瞬間浮現了大伯娘那尖酸刻薄的模樣。
“桂蘭，村長家那孩子腦子不太好使，凡她能同意？”略有些蒼老的聲音，帶著遲疑。
“這是她能做主的事情嗎？她爹死戰場上回不來了，今剛葬了她那癆病鬼的娘，現在全家能給她做主的，也就隻有您了。村長家那孩子雖傻了點，但是傻子都會疼媳婦，這是個好歸宿。再了，娘，您不看在別的份上，看在您大孫子的份上，這門親事您也得應下。”
張桂蘭憑著她那三寸不爛之舌，繼續的哄著婆婆，“哎，您那大孫子死活相中了那王鐵匠的閨女，您也知道那王老頭是出了名的財迷，獅子大開口的要彩禮，我跟您大兒子就是逼死也湊不出那麼多錢，剛好村長給他兒子娶媳婦肯拿出這麼多，凡這丫頭長得漂亮，村長還肯多加錢，多出來的錢除了您大孫女讀高中的學費，還能給您添一身好衣裳。”
張桂蘭著便喜上眉梢，連著聲音都帶了幾分抑製不住的興奮。
“寧她不是沒考上高中嗎？上哪兒去讀高中？”季奶奶不禁有些奇怪。
隻聽著張桂蘭笑了一聲，“嗨，這有什麼，寧沒考上，這不是凡考上了縣裏第一名麼，寧頂著凡的名字去，會被學校重點培養的，到時候康寧兄妹兩個出息了，您老太太享不盡的福在後頭呢，以後他們在城裏發展，讓他們接您過去。”
季奶奶依舊猶豫不定，“可是這成績是凡的，換成寧，怎麼都不過去，她爹媽死了，這孩子就夠苦了”
張桂蘭聽著季奶奶的話，心裏罵了一聲老不死的東西。
誰不知道季老婆子最是心黑，今安葬凡娘的時候，季老婆子偷偷的把凡娘放在箱子裏的私房錢拿走了，現在卻在這兒充好人。
老太婆早就眼饞村長的聘禮了，隻不過不想做惡人，惡人讓她張桂蘭來做罷了！
現在她都出口了，這個老不死的還敢拿喬？
“娘，成績是凡的不假，可是話我可到前頭。這凡沒了爹娘，以後她的學費還有生活費可就沒有著落了。我養著兩個孩子已經夠不容易了，可沒有那個閑錢去養著凡。這次給她娘辦身後事，我的積蓄可是花的精光，凡家養的那三頭豬算我的，明兒賣了抵辦事的錢了。娘，可不怨我您，凡娘一直不肯治病，攢下來她爹津貼，您一把全拿走了，這事我對任何人都沒提過。您要覺得那些錢能夠供她讀了大學，您就供著，今這事就當我沒提。”
張桂蘭著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季奶奶。
這老婆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死了一個，女兒沒出嫁。
等著她老了，隻能指望自己家，現在不聽自己的，等她老了，有的是辦法擺弄她。
季奶奶一看張桂蘭這番態度，知道她這是惱了。
“老大家的，你看你那脾氣，急的跟炮竹似的，我啥了？我不同意了嗎？我就是怕寧跟凡的成績差太多，跟不上，我又沒不同意這門親事”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了，隨著門咣當一聲，他們應該是回了旁邊的房間了。
季凡看著窗戶上那塊缺了角的玻璃，愣愣的，許久回不過神兒來。
她，好像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