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這個令他不幸的一年。
馬路上到處貼滿了告示——處於嚴打時期,紅色醒目的條幅掛滿了整個街道的上空,“嚴懲嫖賭毒!”、“抓緊時間辦理大案,嚴肅處理犯罪嫌疑人!”
大街小巷本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如今卻變得十分冷清。街路上的每個行人都神色慌張,生怕被巡警逮住。幾位戴著墨鏡穿著便服的男子不停地在街道周圍轉悠,他們的手始終插在褲兜裏,透過褲兜上的輪廓似乎看得出裏麵藏有什麼秘密武器。
此時一位年輕的母親手裏緊緊地攥著一名小孩子的手,穿過不太擁擠的人群向前走去。雖然剛進六月,但是卻是一個炎熱的天氣,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媽媽,我要吃冰棍!”
年輕的母親搖了搖頭說道:“兒子,等會,咱們就快到蛋糕店了,等咱們領完蛋糕再去買冰棍好不好?”
“媽媽,到底是誰過生日啊?”
男孩很不滿意母親的說法,“乖兒子,再忍忍,今天是你的生日,咱一定要好好過!”
男孩子擦亮了眼睛,小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著,“生日?我的生日?”
他從出生開始就不曾記得自己有生日,他也不曾記得自己有父親,但是母親卻時常告訴他:“你爸爸去很遠的地方了,等你長大了就會回來。”
然而三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見到所謂的“父親”。
柏油路上散發著一股烤焦的味道,刺眼的光芒不斷地侵蝕著男孩子的毛孔皮膚,黃色且渾濁液體不斷地浸透衣襟。十字路口左轉彎處,他的母親停了下來。
“就是這兒了!”
男孩子抬起頭,這是一家十分西式風範的蛋糕烘焙店,木製的門框,棕色為主題裝潢點綴著這家西式蛋糕店。雖然看起來很新,但是裏麵的裝飾卻透露出一股百年老店的味道。
母親進了門,男孩子則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走了進去,這是他人生第一次進入如此奢華的地方。
剛一進門那位年輕的母親就呆住了,她神情顯得十分慌張,手不斷地用力攥緊,“媽媽,疼疼!”男孩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哦,寶貝,對不起。”她連忙鬆開了手。
做窗戶旁坐著一位穿著時尚的女性,她不斷地吐出藍圈,妖媚地乜看著年輕的母親,小男孩看著這位美麗的少婦,不禁被她耳釘上鑲嵌的藍寶石吸引住了。
“冷月小姐!”一位穿著紅色肚兜的服務生走了過來,“嗯,”她緩過神來說道,“蛋糕做好了沒?”
“做好了!”服務生轉過身去,然後走向廚房內,將一份製作精美的蛋糕拿了過來。
年輕的母親連忙雙手捧過,小心翼翼地端著這個蛋糕,說道:“咱們走。”
“恩!”
男孩子點了點頭,跟著她走了出去。
天依舊炎熱,轉眼已經下午兩點了,年輕的母親不時地回頭望向那家蛋糕店,“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我就避不掉麼?”
聲音很小,但是男孩子還是聽到了,“避不掉什麼?”
“沒,沒什麼。”他的母親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道。
又是一條馬路,空氣開始分層,如火焰一般。這是一條十分漫長的馬路,每走過一家商店,一股灼熱的熱風便會吹來,小男孩實在忍受不住,說道:“媽媽,咱們進餐館過生日好不好,裏麵,裏麵有空調。”
“跟你說多少次了,空調吹多了,對身體不好,你聽不聽媽媽的話!”
母親似乎像是哭出來怒吼道。
男孩子驚呆了,六神無主地看著母親充滿汗珠的麵孔——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眼淚還是汗水。
“我知道了,媽媽,你別生氣了!”
嗡嗡!奇怪地響聲從後麵傳來,“媽媽,我怎麼感覺,感覺?”
“噓!別說話!”
男孩子連忙捂住嘴巴,“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男孩子摘下圍巾和口罩,說道:“媽媽,我,熱的受不了了!!”
紅色的痱子長滿整個臉蛋,“哎呀!誰讓你脫下來的!”
“嘀——嘀——!”
他母親的臉色突然變得發青,“媽媽你怎麼了?”
“快跑!”
他母親連忙拽著他向路旁跑去,“嘀嘀嘀嘀——!”
聲音越開越近,就在即將接近他們母女二人的時候,他母親做出了一個驚人的動作——將男孩子推了出去!
“記住,你姓冷月,不管別人怎麼追問你!”
“好好活著!”
“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