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勁忽地問道:“爹,這老賊的兒子死了,但他卻還有個孫子,怎麼處置?”
丁高天怔了怔,夏勁又道:“也不是孩兒居心狠毒,非要斬草除根,但那陸羽衝平日也常常打罵我嶽父他們,還想要強占孩兒的未婚妻子,總算是被於師叔他們防住了。這樣的人,就算不殺,也要廢了他才是。”
陸長遠臉色大變:“小賊種,你敢!”
有眼無珠淡淡地道:“他不敢,我敢,你接著,我頭一招落雁平沙!”
陸長遠再要說話,也已開不了口,有眼無珠何等功夫,雖是以手代劍,這一招也尋常之極,但在他手裏,竟然鋒銳淩厲害厚重沉緩奇快兼而有之,俞文照腳尖挑起了一把劍來飛到陸長遠麵前,陸長遠心知俞文照給自己送劍也不過是貓戲老鼠一般玩弄自己,卻不得不接劍在手。
俞文照歎了口氣:“有眼無珠,你還是把這老家夥留給獨眼龍罷,我看他剛才的劍法已經突破了舊境,讓他多練練也是好的,除了這老鬼,點蒼一帶還有什麼高手能跟他交手對他有益的?”
有眼無珠一招落雁平沙,便已逼得陸長遠倒退了三步半,聽了俞文照的話,道:“這也有理,丁高天,你上!”
丁高天沉著臉,接過了夏勁遞過來的劍,向俞文照恭聲道:“小祖宗和兩位老祖宗,你們三位指教則個!”
有眼無珠淡淡地道:“你頭一招還是用落雁平沙!”
丁高天果然依言一劍揮出,他手裏無劍,陸長遠都已不是他對手,他有劍在手,陸長遠這才發覺以前看來平平無奇平淡無味在江湖上人人都會使的這一招竟有這樣威勢,丁高天一劍遞出,陸長遠竟然根本找不到半點破綻,束手縛腳全無作為,除了連連後退竟絕無他法。
但丁高天一招剛要收勢,有眼無珠第二句話又到了:“剌他麵門!”
丁高天眼睛一亮:“果然是這樣子!”一劍複又指出,他縱然沒有人在旁相助,陸長遠已根本不是對手,本來以他的境界,對於自己下一步要不要剌陸長遠麵門還不能確定,聽得有眼無珠也是如此指點,知道自己想得沒錯,雖是簡簡單單一劍剌向陸長遠的麵門,陸長遠手裏的劍竟真是格他不住,眼見陸長遠眼睛要中劍了,俞文照卻喝道:“收劍!”
丁高天怔了怔,隨即回手,那一劍離得陸長遠右眼不過半寸,去勢勁疾,他竟然真能說收就收,俞文照讚道:“不錯,你幾近收發隨心的境界了。”
這話一出,有眼無珠和屠還原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俞文照又道:“再剌他招子,看你可能剌得夠快麼?”
丁高天點點頭,一劍全力剌出,果然還是指向陸長遠的右眼,這一劍他先已錯過了時機,聽了俞文照的話便盡力跟出一劍,隻聽得劍尖剌風絲地一響,陸長遠一招金鳳浴火剛使出一式,便覺右眼奇痛難當,接著便看不見東西了。
俞文照一個銅錢打中了他穴道:“這老家夥一大把年紀,隻怕他受不起這一劍瞎眼之痛,既然還要帶他到臨安,就給他上些藥的好。”
丁高天道:“小祖宗,我老丁多謝你。若非你帶我老丁到了揚州,隻怕我還要一世苦找風鳴雨,再也不可能知道他竟然就是有眼無珠老祖宗,若非你帶我老丁到了鐵樹宮,老丁雖然信得過有眼無珠老祖宗不是我的殺父仇人,這一世也不可能知道真凶是誰,若非在鐵樹宮見著勁兒,隻怕他也被楊同文害死了,你於我夏家三代人天高地厚之恩,實在無以為報,隻能給你磕一個頭了!”
俞文照一把拉住丁高天,眼裏也濕了:“你聽著,無論老子為你們做什麼,你們都不必感激,你本來就做得很好了,若非你點蒼家事必須要你留下,老子也絕然不舍得跟你分開的,雖然老子跟你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知道其實你們才是真真正正頂天立地敢作敢當的好漢子,能跟你們結識一場,也算是老子天大的福氣,現在還沒到我們離開的時候,不多住幾天,就算老子要走,那傻大個必定拚了命也要多留幾天的。現在,你的大事看來是完了,其實才剛開始,怎樣處理這姓陸的老賊那些徒子徒孫,怎樣重振你點蒼劍派的威名,你的事多得很不少,下午的時候我把我們幾個人身上的銀票湊了下,留了兩千兩銀票和幾十兩葉子金我們回去用,餘下還有三十萬兩的票子,兩千兩葉子,加上你身上的,應該能讓你用一陣子了,過一段間,我再叫這傻大個給你送些銀子來,若今年不行,最遲不過明年的中秋。你現在先發落那些倒在地上的家夥罷!”
丁高天點點頭:“這個我老丁知道,現在我的大仇已報,想要回複本來的名字,從今之後,我便是夏平了。”
俞文照笑了笑:“這個老子們都知道,夏平?很好,我回去之後跟他們都說了就是。”
夏平道:“小祖宗,你們如今留下的銀子已經夠用了,也不必再往這裏送,若是你們來做客,我一定好好地侍奉你們,就不要帶錢來了,何況這老賊還有一筆錢,總也要拿了出來,那本就是昔日點蒼的積蓄。”
俞文照想了想:“也好,若你缺錢,叫人送信來就是。現在——”俞文照轉頭過去看著於清波一幹長門弟子:“你們怎麼看?現在你們師父的大仇人是誰,想必都清楚了罷?”
黃治中歎了口氣:“此事也虧得穀主前來,才分剖得明白。夏師兄,師父遇害,是你親手報了本派大仇,小弟願奉大師兄接掌點蒼!”
長門眾弟子也紛紛地道:“夏師叔,請你接掌本門,主持公道!”
本來於清波數年來備受冷落,又一向聽得鬼愁穀名聲狼籍凶惡,隻道惡人王上本山必有所圖,此時見俞文照非但沒有要點蒼給他什麼好處,反倒一出手便是幾十萬兩銀子交給夏平要他振興本派,這才顧慮全銷,也大聲道:“不錯,本派不幸,大師兄武功最高,品性更好,小弟情願奉他做掌門人。至於姓陸的徒子徒孫,他們承不承認都不要緊,反正本派也不稀罕!”
夏平咳了一聲道:“目下形勢看來,愚兄也不矯情虛讓了,便接掌點蒼派就是了。於師弟剛才的話,愚兄有些不同看法,無論怎樣,都隻有陸長遠是首惡,其餘的人都出自他的門下,未必全是壞人,本人的意思就是不究既往,本派二十多年沒落,正該合力齊心重振,從今之後,卻誰也不許再生異心,若有再犯,本掌門必定不輕饒。至於陸長遠門下有些人確是有了犯惡不能輕恕的,於師弟和黃師弟人們兩位了解得最是清林,就請你們兩位處置,但盡量請莫要多牽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