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看了看石掏膽:“好小子,還有一個麼?老子倒忘了。也罷,等發落了這姓楊的再說!”腕子一動,指頭鬆開些許,劍身又向前滑動,俞文照一把抓住了劍柄,杠在肩頭看著那楊叫化。
仲揚又驚又喜,連忙向石掏膽一揖到地,道:“石兄大恩,仲揚沒齒不忘!”
楊路被石掏膽丟麻袋一般丟在地上,聽了仲揚的話,大吃了一驚:“你姓石?當年本幫前輩大俠石群石大俠是你什麼人?”他一路躲藏,竟被石掏膽找了出來,動手之下,石掏膽對他武功招式竟然熟習得很,先放他一路化子棍、要飯碗的招數全都使了個遍,這才信手穿入他防範不到之處輕輕一指頭就點了他的氣海穴,一路上楊路就在想這人怎會如此了解自己武功的路數,明明棍子破碗再隻加一丁點的力道就能打著這人,但自己竟有心無力,那人身形之所到,無巧不巧正是剛好勢竭力窮之時,閃避得全不費力,一聽仲揚說起這話,再無疑問:“除去石群後人,天下再也無人能如此熟自己丐幫的武功。”
石掏膽理都不理他,楊路定了定神,反倒看仲揚冷笑:“姓仲的,你果然好本事,連石家的人都找來幫忙了!”仲揚也不理他,反倒向楚雲天拱了拱手:“楚大先生,仲揚可否借紙筆一用!”
楚雲天一怔,點頭道:“那有什麼,在下這就去取!”
楚雲天本還不知道仲揚要紙筆來做什麼,仲揚已是冷冷地向楊路道:“楊路,本來你是本幫前任幫主之子,仲某不能拿你怎樣,但我若不殺你,怎能向被你害死的上千弟兄交代!我就在他們靈位之前殺你,你總沒話說罷!”
楚雲天這在明白過來:“他原來是要寫靈位。”
楊路冷冷地道:“縱是有話,我也懶得說!”
俞文照笑嘻嘻地走了過來,笑嘻嘻地看著楊路,笑嘻嘻地說道:“你真不是東西,老子恨不得咬一塊肉來吃了!”忽地俞文照一怔,臉上現出狠毒的神色,嘿嘿笑道:“不錯,老子幹麼不吃你的肉!”蹲下身來,探左手向楊路右腿抓了一把,血點飛濺,赫然俞文照硬生生從他腿上撕下了條足有二兩的肉,惡狠狠地瞧著他,把那肉惡狠狠地塞到了嘴裏,眼裏閃著陰晴不定的凶光,嘴巴聳動,不住地咬嚼!
楊路再是生性凶殘,也被駭得呆了:這小魔頭竟然生吃人肉!
仲揚看得仰天一聲長嘯,道:“不錯,你這樣敗類,我不吃你一塊肉,怎麼銷去心頭的大恨事!”說著話就走了過來。
俞文照眼光閃爍,嘴裏還包著肉,含混地道:“老子幫你切!”抖手處,劍光飛動,楊路腿上又是一涼一痛,一塊肉已是帶血向仲揚飛去了。
仲揚一把抓住那塊肉,抓得指節都泛白了,瞪著眼怔了一會,狠狠地把肉塞到了嘴裏,嚼著嚼著,忽地心口一窒,喉頭發嘔,不但楊路那一塊肉被他吐了出來,跟著還哇出了一大口自己的血!
肖一笑吃了一驚:“你怎麼了?”
仲揚搖搖頭:“我沒事,你放心。”
肖一笑看他神色,已看出了些端倪,石掏膽道:“他這也是鬱結於心太久所致,倒不是受了什麼內傷。”
四十六翻臉
晉王托歡看著仲揚和俞文照各把自己寫的靈位立了起來,縱是外族,也瞧得出這兩個靈位寫得不學無術,但看兩人滿是殺氣的眼神,知道他們已是被仇恨把其他的理智都衝得不見影蹤,隻要有那麼個意思就已足夠,更不想再費其他的事了。
仲揚從衣底掣出把牛耳尖刀,一手提起楊路來:“姓楊的,我看在楊老幫主的情份上,給你個痛快!”手起一刀,劃入了他的心膛,一道血箭自刀口處飛射出來,仲揚身形一閃,那道血箭飛上了丐幫弟子的靈位之上,楊路從俞文照生吃人肉的震駭中醒了過來,神色早回複了悍然,一刀穿心,他竟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動,好像那根本就是捅的別人一般,隨即又如木頭一般重重倒在地上,楚雲天就在一旁把紙錢香燭用火折子點著了。
俞文照冷笑著走到那晉王身邊,道:“怎樣?總該我們了結了罷!”
晉王歎了口氣:“你真是俞誌堅的兒子?”
俞文照笑嘻嘻地臉上分明殺機迫人:“你以為老子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到處冒充人家的兒子麼?”
晉王輕輕地點頭:“不錯,若非是為了報仇,你們隻怕也不會到大都來幫忽必烈的了,我問得倒是多餘。”
俞文照詭異地看了看四周,身形如鬼一般地衝到晉王身側,在他耳邊輕聲地道:“今天麼,老子給皇帝一個麵子,留你一個全屍,但老子總也放你們不過,老子還要毀了你的屍體,再殺得你全家一個不剩。據說你也深通漢人的典籍,總也知道‘日暮途遠、倒行逆施’這八個字的來曆罷!”他居然還笑著解釋:“這就是春秋戰國之際,楚平王殺了伍子胥的老子和兄長,後來伍子胥逃到吳國,說動吳王打敗楚國,攻入郢都,伍子胥挖出楚平王的屍體,打了三百鞭子之後,被一個故人問難,伍子胥回答他故人的話。”
晉王聽得一頭是汗,縱是抱定了必死之心,但這少年語中透出的怨毒,已真不少於當年伍子胥了,他卻全然不知道自俞誌堅夫婦遇難之後這少年在數年之間受了多少的淩虐欺辱,吃了多少的苦頭,就是後來遇到了十二惡人,六年之中練武時更是為求武功精進,同時練習好幾門相互衝突的邪派內功大法,雖是十二惡人合力幫他打通了任督二脈的大難關,幾年間還是常常練功走火入魔,好幾次都硬是被十三惡人從閻王爺麵前搶了過來,簡直幫他練功的十二惡人都累得不成人形,既要護法練功,還要跑斷了腿到處找藥,練功走火入魔時還要拚盡內力撥亂反正,縱是十二惡人武功全廢了重新再練也無這樣的苦法,更何況是親身體曆的俞文照!總也好在俞文照的武功果然練成了,十二惡人也都悟透了武功的道理,日進千裏,幾乎個個都臻入化境。否則晉王苦心積慮了數年,招攬的人自然不是吃幹飯和幹吃飯的,每個人都有身獨擋一麵的本事,昨夜又怎能在十三惡人手下一敗塗地?被殺得簡直像是砍菜那樣輕鬆法?但俞文照練功的路子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機會和膽量去用的,縱是十二惡人相互護持,也都沒有人敢學著俞文照那樣練法,畢竟像這樣的人老天隻是造出一個來都已經是多得不能再多了,怎能再有第二個!
晉王雖也是一代梟雄,行令止禁之間所殺的人也不少,但卻從不曾這樣處心積慮地想過把世上最惡毒的手段施之於一人之身,也不知道俞文照這些年來的經曆,自是不能體會他的想法感受,怔怔地道:“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