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絨醒來的時候，雨還是在下。淅淅瀝瀝，倒也涼爽。“如今的大武國，定沒有這樣充沛的雨水吧。”
“娘娘說的是，想來那裏的人都沒有見過這樣多的水呢。”沫素這樣說著，將一床薄毯蓋在了她身上，“娘娘怎麼麼突然想到大武國了？”
“……沒什麼。”唐絨看著殿外高大的合歡樹在雨中飄落花朵，眼中不覺有些悲戚。“昔日黛玉葬花，不知是怎般心情？”
“娘娘莫要多思。還是好好歇著才是。”沫素勸著，口氣有些無奈。
“恩。”唐絨點點頭，“陛下，已經廢了皇後了麼？”
沫素點點頭，“已經打入冷宮了。就連叢將軍都被牽連了。”
唐絨蒼白的臉上這才浮出一絲笑意，一切，總算有了結果。
可是斐泊卻不這樣想。除掉政敵的快感遠遠不能讓他覺得釋懷,反而更加憤怒與自責。
如果早一點除掉叢毓明,那麼他的孩子就不會死。如果沒有立叢循墨為後,那麼絨兒也不會受這樣大的委屈。
延慶小心觀察著主子的臉色,“陛下,絨妃娘娘已經醒來,陛下是否要去看望一下?”
想到那個溫柔隱忍的女子,斐泊止不住地心疼,他怎麼舍得叫她來承受這黑暗的肮髒的一切,她何其無辜,她的孩子何其無辜!
“延慶,去冷宮。”
雨還是不停,叢循墨坐在落雪亭中。裹挾著雨水的寒風不斷吹向她，像是要將她帶入茫茫一片迷蒙中去。
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從她答應斐泊踏入深宮開始,就知道終有一天,她會因為任何莫須有的罪名被扯下那個尊貴榮耀的後位。
而如今還可以在這裏看雨聽風,實在是命運的恩寵。
沒辦法,誰讓她如此深愛著這個男人。
少時相遇,花開一世。很久以後,叢循墨都堅信,遇到斐泊,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
那個時候斐泊打了第一次勝仗,意氣風發,凱旋而歸。叢循墨便是在迎接勝利之師的人群中,看到了那個騎在馬上,笑容燦爛得意的男孩。
盡管後來知道,精良的裝備,充足的糧草,使得這場勝利看起來易如反掌。她的父親便是這樣說過,“膨脹的自信心終會毀了他。”
但是年輕的少女的心裏盡是戀人完美的形象。
後來,斐泊每一次凱旋,歡迎的人群中一定會有一個弱小的身影,努力踮起腳尖,隻是想他看一眼,隻一眼便滿足。
可是沒有,一次也沒有。
好在後來,斐泊居然派人送上了求婚庚帖。不敢相信，叢循墨真的不敢想象，有一天，那個英武的男兒，將會與她結為連理。
“哼，隻不過是看上了我叢家的兵權和在朝野中的勢力，想要老夫助他上位。”叢毓明卻是清楚，畢竟縱橫多年，看盡千帆。
“爹爹，女兒，女兒願意嫁給大皇子。”循墨的眼睛發亮，認真而羞怯。
“為父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叢毓明冷聲道，“為父希望你能有一個最好最好的歸宿。而你的歸宿絕不是他這樣居心不良的人。”
“可是，女兒，女兒非他不嫁。”原本隻是奢望，而一旦成為可能，那麼絕不放棄。循墨這樣說著，騰地跪下，語帶哭腔。
“墨兒，你可知道唐絨此人？”叢毓明看著她堅持的樣子，歎了口氣，“不論如何，我都一定不會答應他的求親。”
可是最後，循墨還是如願踏上了花轎。她端坐在盈滿花香的轎子裏，輕輕撩起袖口，微微歎氣，爹娘，這一次是循墨任性了。
“我是真的想不到，墨兒會為了這門親事以死相逼……真是作孽！”目送迎親隊伍離開，叢毓明才憤然拂袖進門。
叢夫人跟在後麵，道，“墨兒有自己的想法，這是件好事。而且我們不能違抗大皇子的求親啊。”
“哼，有何不可！”叢毓明這樣說著，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