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田中副官帶著軍醫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情景。這個對大日本帝國一片狂熱忠心的副官頓時蹙眉,顯然是對艾文他們這樣的舉動感到非常氣憤,但是既然他的長官沒有任何表示,那他這個副官當然也不能去製止。
隻是忍不住說道:“醫生,您可能對這些中國人心存同情,可要是當初他們配合我們統一大東亞這一偉大的理想,就不會……”
田中副官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艾文那雙特別的藍眼睛正瞪視他,藍色的中心盡有燼火在熊熊燃燒。他感到渾身都被禁錮住,要說的話如鯁在喉,但又因這豔麗的顏色而激動地戰栗不止。他的身體甚至起了反應,就算是女人也沒有讓他有過單單這樣看著就會如此刺激的感受。
“田中副官,帶軍醫去上麵找間幹淨的房間。這裏太髒,我們不能讓亞伯醫生在這裏處理傷口。”伊藤大佐突然走到艾文身前遮擋住田中的視線並對其命令道。他的聲音如寒冰刺骨,那雙陰鬱的眼睛緊緊盯著田中,像是能刺穿他的心髒。亦如他已然看穿田中在瞬間閃過的齷齪心思。
“……是!”
李苒聽到這些鬼子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把自己的家當成了他們的,頓時感到怒火中燒,然而現在弱小的他難道要跟他們硬碰嗎?估計連這個大佐的脖子都沒摸到就會被亂槍打死。
他擔心地看著艾文,這個美國醫生的臉色很差,僅僅與鬼子的數分鍾對話便讓這個善良的醫生憔悴了千百倍。即使是為了艾文,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跟鬼子起衝突。
他們被帶到了原先給艾文準備的那間客房。日本軍醫對他的頭部傷口做了縫合,因為傷口在頭部,所以進行的是無麻醉縫合。事實上縫合線一次次穿過頭皮的痛苦是很難忍受的,然而艾文非但一聲不吭,而且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眼前的圓桌上,思緒不知飄去了哪裏。
“您需要注意休息亞伯醫生,不能讓病情惡化。”日本軍醫用他蹩腳的中文對他道。
“我知道。”艾文淡淡地回答。
“那我先告辭了大佐。”軍醫倒也不介意艾文不鹹不淡的態度,為他纏上繃帶後便微笑著對伊藤大佐道。
“辛苦您了平野醫生。”伊藤大佐坐在艾文的對麵悠閑地喝著茶,那雙犀利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完全無視了杵在美國醫生身旁的李苒。
“醫生,我想你肯定餓了,炊事班的人正在準備,應該馬上就能品嚐到。”他勾起嘴角對艾文道,“現在,我想我們應該再回到您是否願意加入的這個話題上。”
聞言,艾文終於把視線對準了這個日本軍官:“……我隻是想帶這個孩子回法租界,那裏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沒錯,法租界。現如今已經沒人能帶他去南京了,這些日本人顯然也不會好心地把他送還給敵方陣營。他能依靠的隻有在法租界的法蘭克,即使日軍在這三個月裏對上海進行了數次轟炸,但他們都是有選擇性的轟炸,特別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同樣也避開了敏感區域,例如法租界。他必須回到法蘭克那裏,然後另找機會去南京。
“你說的沒錯,醫生。你應該待在法租界,我想那對於你還是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最好不過的。至於加入我們這件事,以後可以慢慢再找您談。”伊藤大佐勾起嘴角道。
“大佐!”一旁的田中副官焦急道。
“閉嘴!”伊藤凶狠地斜眼瞪著自己的副官。他今天已經容忍他很多次,差點就想舉槍把田中給斃了,但他畢竟是個軍官,如果他無緣無故將他打死,上頭可是會沒完沒了的,他可不想抽時間寫報告。
“我明天會派人送您去法租界。”
“不需要麻煩你,明天一早我們自己會離開。不過,我是否可以把地下室裏所剩不多的藥品帶走?”雖然那些東西原本就不屬於這些日本人,但是現在又怎是他和李苒想拿就能拿的?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把這些藥品留下來給眼前這些人。
“當然可以,您的合理要求我們一定滿足。”伊藤微笑著站起身,“那請您注意休息,醫生。我還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
伊藤大佐領著不情不願的田中副官走出了房間。
一直神經緊繃的李苒頓時鬆一口氣,可怎料艾文突然趴在圓桌上,痛苦地捂住頭部。
“艾文!”
“我沒事……我想睡一覺就會好了……”事實上他從坐在這裏開始就一直頭痛難忍,隻是拚命忍著。
李苒扶他躺上床後艾文才感到緩解了些,隨之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