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言下有省,隻是依然不明關鍵。
“我們修行是為了解脫,你說的這些與解脫有何幹係?”
“當然有關係,任何造作的方法都隻是一時的方便,解脫是原本解脫,法爾如是,一切的方法都隻是為了發現原本解脫這個真相。”
佛法不隻是善法,道明能理解。原本解脫?道明在聽到這幾個字時,徹底震撼了,修行為了解脫,修來修去,竟然原本就是解脫的。那些艱深難懂的佛經忽然一齊出現。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惠能說的是對的。難道自己這些年真的修錯了嗎?
“修行便是修心,我們念音之法,用憶念佛父呼喚佛名來替換雜念。雜念會日益減少,一旦達到一心不亂,回光返照之際,我們與佛父相應,自然就能解脫。一旦解脫了,管它是原本的解脫還是修成的解脫?我們不會玩弄口頭禪,隻會實幹。”道明雖然心中動搖,卻還是與惠能爭辯。
“既然如此,明上座,你做到了一心不亂嗎?”
道明回想自己這些年一直都在拉攏信眾,弘揚念音門,救濟災民,行善積德。在修行上,卻時常有困惑,每每憶念佛父呼喚佛名深入之際,總會感到疲倦。修行雖未間斷,卻難以深入。他歸結於是自己不夠精進。至於那些艱深難懂的佛經,長老們告訴他,不用看那些,做好護法,勤加練習念音之法,自然就成就了。
“衣缽暫且不提,敢問,惠能師兄從宏仁大師那裏究竟得了什麼法?”
“惠能了無所得,隻是認識了自己的本來麵目。”
“本來麵目?”
“是。我等眾生,頭出頭沒,在無常世間忙碌造作,為名為利,為法為眾生,可是這個“我”究竟是什麼?如果連自己的本來麵目都未曾透徹,豈不白忙一場?明上座方才說,修行便是修心,若連心的本來麵目都不識得,又如何修心?”
道明陷入沉思,那個一直不敢碰,卻又揮之不去的話題終於還是浮現出來了。不可否認,他的確不明白“那個”東西,隻是每當有疑時,都不肯深想。但大護法就大護法,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便誠懇的向惠能請教:“請師兄為我說法!”
“現在你把一切的雜念妄想都放下,什麼都不要想。”惠能說完,沉默良久,道明專注的等待著惠能的回答。惠能見時機成熟,對道明說道,“不思善,不思惡,”道明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呼出。惠能盯著道明的每個神情,“正恁麼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轟的一下,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樣,打破了道明的某種狀態,某個新的東西如幼苗破土而出。道明開悟了!
憶往昔崢嶸歲月,恍如昨夢,道明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可那個破土而出的東西如如不動。“請師兄再為我說一些秘密的東西。”
“能跟你說的都不是秘密,你如果能夠繼續返照,秘密在你心中。”
道明了悟了自心,決定離開念音門。念音門的錯太大了,自己這些年也真是錯的離譜,出家這麼多年,還自以為護持正法,原來一直是執念作祟。但這個局麵哪是他一個人能夠改變的呢,念及此,他決定暫時隱世。道明擦幹了眼角的淚,屈膝跪下,堅持拜惠能為師,禮畢後拜別了惠能。
陳行中一直躲在大石後,聽到了師父和道明的全部對話,他認真思索著,有些不明所以。當他終於想起來要問那兩名刺客究竟是誰派來時,道明已經消失在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