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沿漢水西上這一條擴張路線,實際上又是楚國的戰略線路圖。
三年之前(公元前363年),楚宣王乘秦、魏激戰之機,沿漢水西上,入褒漢之地。
今年再次進入褒漢之地,楚國的目的當然是完全把蜀巴的喉嚨管扼在自己手中。
當時的巴蜀高層,也許看不到漢中地區之於天下大局的重要戰略意義,但他們均相當明白這一地區對自己的絕對重要性。
巴蜀兩國,就像一棟木房子住著的兩個有仇的鄰居,巴不多對方早點死,可是,一旦其中一家真著了大火,另一家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高興地叫“燒得好”。
有了上年暗中與巴國媾和,幫助巴人實現了丹涪水水戰大捷(烏江大捷)的前事,蜀國很自然、也很體麵向老鄰居、老仇人巴國求援。
巴國朝堂經過熱列爭論,主張援蜀的意見很快占了上風,不過,也趁火打劫,像蜀國人上年敲詐巴國人一樣,敲詐了一個蜀國的承諾之後,由巴國世子巴東安父子率江州虎賁軍及巴國西部、北部各部族地方武裝組成的一支大軍援蜀,或者說抗楚。
正當楚、蜀、巴三國,大戰大即,駐守在巴國舊都枳的八公子巴遠安以為可以喘一口氣之時,得到江洲來的密信:楚軍集結兵力,將再出共灘、鬱城;同時還有一路指向夜郎、鱉國方向。
原來,楚軍巴東南占領區的最高指揮官屈容,曾奉命回都城商討楚國兵進漢中的軍事問題。在這次朝會上,屈容主張同時向巴國用兵,吞噬丹涪水下遊的全部巴國領土。經過爭論,楚王同意了屈容的意見,但前提是利用屈容手中的現有兵力,不另外增兵。屈容明白,自己的兵力已經是對手巴遠安的成倍,為此自願立下了軍令狀——屈容當然明白,真正幹起來了,君王怎麼會不管自己呢?
這個由巴國暗探打聽來的消息,在到達巴遠安手中之前,先已經到了巴國主的手上。
此時,世子巴東安父子不在都城,上將軍巴無疾也因為多年征戰的身體原因,於上年末辭去了軍職,由世子巴東安領全國最高軍銜,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病體纏身、精疲力竭、手長衣袖短的巴國主下旨由巴遠安全權處置巴國東南戰事。
巴遠安非常清楚,君父讓自己全權處置,實質上就是說江州及其周邊的大量軍隊,已經開赴褒漢戰場,你巴遠安不可能得到增援,至少短期內不可能,一切都隻能靠你自己手上現有的兵力。
巴遠安請在枳都的眾將緊急到府中議事。
議事開始,爭議也就開始。
中卿鄭桓等認為,楚軍又在巴東南地區用兵,是為了策應當前的褒漢戰場,使巴國不能全力協同蜀國,如此則不僅楚軍更易得手,而且還可能招致蜀國對巴國的不滿,本就脆弱的巴蜀“戰時夫妻”就會徹底分手。也就是楚軍在巴東南這一路的行動,估計是“虛”,但也不可不預作準備。
山師主將鄂卓等持相反的意見,認為楚國人上年大敗,憋了一口惡氣,就是要再次決戰丹涪水。
其他人,有的站在這邊,有的站在那邊,有的莫衷一是,爭論到最後,大多傾向於必有一戰。
巴遠安見新提拔的高級助手樊舉一直沒有發言,示意他說說看法。
樊舉道:“楚國實力,遠比巴蜀兩國加起來還要強大,同時對巴蜀動手,屬於楚國的國力、兵力允許範圍之內,不足為怪。
“就算楚將屈容手上的兵力,對丹涪水的現有我軍兵力,不需要什麼巧取,憑借強大的軍事實力,豪強霸占,也是能夠做到的。
“既是豪奪,講理是沒有用的,退讓是沒有用的,割地講和更是無休無止的,隻有以武對武。可是,諸位都心知肚明,能夠做到哪一步,隻有天曉得。”
時間就是勝利,而軍隊集結,需要時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論楚將屈容此次,是楚國的實招還是虛招,烏江巴人都必須集結,以應對局勢,否則如果等到狼真的來了,就會措手不及,八公子巴遠安認定了這一點,止了眾人的爭論,果斷下達了第一道命令:所屬各部,向丹涪水盤湖口(今江口一帶)集結。
眾將辭去,分頭準備。
巴遠安令人暗中留下卿鄭桓、高組助手樊舉、高級文官馳名。
巴遠安道:“留下三位,是因公父還帶來一個口諭,不知作何理解。”
鄭桓半信半疑道:“什麼口諭?”
“公父說:必要時,可采取任何措施,以確保枳都無事。確保枳都,自不必說了,采取任何措施,是什麼意思?”巴遠安麵有難色道。
鄭桓、樊舉、馳名皆不言,這三人都感覺巴遠安應當是明白了的,但不想自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