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侯怒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不是比舌頭長短!”
春沛揚了揚左手,道:“自周王室衰落,天下本無義戰。就是各國內部,又有多少義戰?就說這鬱水鹽泉,也是五氏共同從別族手中所奪,而今獨由巴氏掌握,其公理又有何在?
“如今,大敵當前,人心思戰,正當麻子打嗬嗐,全體動員,茅草房的煙囪,一致對外,而鬱侯卻以私利之輕避大義之重,誠為有識之士不恥!我主人摒棄前嫌,主動修好,鬱水何其量窄如此?”
鬱侯府幾人口啞。
鬱府下卿巴圭見眾人表演完了,道:“瞫公子、若行人特為大事而來,諸位不可惡言相加。”
鬱侯笑道:“久聞若行人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樹樹上的雀兒都能哄下來,今日小試,果然嘴皮不饒人。來人,為客人看座!”
站了半天,這時才有人送上六棱孔眼的精美篾席。
或許是為了顯示鬱水蔑匠的高操技藝,更是為了顯示鬱府的高人一截,那侍者慢慢悠悠在篾席上墊上軟毯。春沛坦然入座。
瞫夢龍此時,大氣不敢出,靜看幾人鬥法,也跪坐下。鬱侯手下幾人,也皆坐。又有人送上果子來。
鬱侯道:“癩子頭上,也有幾根長頭發。若行人適才所言,並非全無道理。”
春沛見機道:“虎安山大娃細崽,無一不記得當年鬱侯借糧活命的大恩大德。適才幾位不明鬱侯善意,故意刁難,不容小人不說幾句話,請鬱侯恕罪!”
他認認真真施了個禮,轉而又一番措詞,說得鬱侯心花怒放,多雲轉晴,令人備宴,特別交待要上好酒。
獨耳行人見鬱侯放過若春沛,跪到鬱侯麵前,哭訴道:“打犬看主人。鬱侯,不可就這樣便宜了虎安山行人!”
鬱侯下座,扶起他道:“虎安宮隻要了你一隻耳朵,若是楚國人來了,就是要命的事。為大計,請捐棄前嫌。”
獨耳行人慘然道:“從此,小人再無顏侍奉鬱侯。請準回鄉終老,永不出山!”
鬱侯真誠道:“你不負我,是我負你。”令人將他扶走。
鬱侯複歸坐,大笑道:“好好好!從此兩部捐棄前嫌,共赴國難,不要再羊丁丁吃尾巴,自己咬自己,讓楚人笑話。有來就有往,我隨後派人到草原見瞫兄。”
夢龍知道,這時才能真正為若春沛嚐鹽味的物件不搬家放心了。
隨即安排酒宴。
鬱府富足,山珍豈止獾與兔,水味哪少蟹和蝦。
賓主歡喜。
酒間,鬱侯對春沛笑道:“此時下酒菜已足,若行人可放心講故事了。”
陪同的人都尖起耳朵,春沛道:“恭敬不如從命!在火巴山上,有一種獸,名叫怪眉日眼獸,專吃一種瓜,名叫二子瓜。
“那二子瓜說來也怪,每次隻開兩朵花,若是其中一朵花兒占強,另一朵花含苞未放就會脫落,隻生出一隻大瓜;若是兩朵花兒相愛,就生出兩隻瓜。
“更怪的是,若是隻生一隻瓜,就瓜碩大而又香甜無比,簡直世間的絕味;若生出兩隻大小差不多的瓜,就有巨毒,那獸卻也明白二子瓜的道理。
“因此,那獸見了一根藤上有兩隻瓜的,斷斷聞都不去聞一下,若見是一隻,則大飽口福。”
鬱侯笑道:“明白了,我和瞫玉就是一根藤上的兩隻瓜,楚國人就是那隻怪眉日眼獸。”
眾人皆笑。
鬱侯笑道:“不妨再講一個。”
春沛推辭不過,道:“虎安山清水溪裏有一種魚,冬暖夏涼,味道鮮美,可是沒有活物敢吃它。”
鬱侯道:“這是為何?”
“這種魚,冷血的吃了冷死,熱血的吃了熱死。有一隻猴子不信,捉一條來吃了,一會冷,一會熱,全身瘙癢,最後把身上的毛都擦完了才消停。”
鬱侯笑道:“想不到這般厲害。”
若春沛繼續神侃:“有一個人聽說了,他說:如果吃了那魚,隻是脫毛,有何害處?我身上反正沒長多少毛,還怕它脫?於是他果真捉了一條來吃,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人們才慢慢開始吃這道美味。”
眾皆笑。
宴席上,瞫夢龍與巴蓬在一起,自有他們的做法。
夢龍見巴蓬好表人才,不怒而威自露,不言而膽自現,心中敬服。
巴蓬見夢龍身材比自己稍短,身體壯實,麵如抹粉,唇若塗丹,眼如朗星,兩耳懸垂,心中讚道:“虎安山草原上也有此等人物”。
正是:英雄見了英雄愛,猩猩見了猩猩惜。不多時,二人便無話不談起來。
直到夜色降臨,點起燈火,酒宴仍在繼續。
酒酣,巴蓬、瞫夢龍二人起身,持劍對舞,同唱歌兒,眾人和唱,群情激昂。歌兒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