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年輕的臉的女主人,竟然是五年前早已死去的薑國公主——薑媛媛
白衣女子低著頭,抽出自己的手,卻被薑華抓得更緊。
“是魂麼…………”他寡淡開口,輕輕低笑。而又癲狂,分不清真實和虛幻,激動的幾乎不能自控,眼底隱隱有淚花閃動。
“薑媛媛”看了看自己漂浮在空氣中的腳,眼底的悲哀浮蕩著,再看看被薑華抓住的手,玉唇輕啟“王兄、我疼。”飄渺的聲音回蕩著,一下一下撞擊薑華的心,愈來愈劇烈,疼得他幾乎不能喘息。
『王兄、我疼。』多麼熟悉的一句話、他原以為,那年訣別後,此生再也不能聽到。
他像是被觸電一般,整個身體大力的抖了抖,幾近笨拙的抓起“薑媛媛”沒有溫度的手,放在嘴邊吹一吹“王兄、王兄幫你吹吹,就不疼了。”
若是有人看到這副場景,必定會驚愕。平心而論,薑華是薑國創建曆史上最出色的帝王之一,滅掉晉國以來,國土倍增,其他小國也審時度勢的依附薑國生存。賢君明主,國泰民安,這是薑國史上又一個盛世。令人歎息的是,這位年紀輕輕的薑王偏生暴戾恣睢,喜怒無常。自滅晉國以來,短短五年,斬殺宮女太監不下百人,受刑的更加數不勝數…至於為什麼說是自從滅晉以來,那是因為身為太子時的薑華可是出了名的翩虛有禮的美公子。世事易變遷,徒留一聲歎息罷了!
“薑媛媛”怔怔的看著伏在她手背上一抽一動的男子,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涼意在手背上蔓延…死水般平靜的神情終於有了起伏。
薑華他、王兄他、是哭了嗎?
她幾次想要抬起的手,想要去撫平那人的悲哀…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她身形一晃,消失了。再出現,卻是在窗外。
薑華驚慌失措的表情還來不及散去,猛的抬起頭,眼角掛著的淚順著白玉臉龐流了下來,他快破嗓的聲音堵在了嗓子眼,在窗口看見那抹身影後才逐漸平靜下來。這身影,幾乎和他記憶中年幼的薑媛媛一模一樣。
這二十五年裏,他從未如此失控過。唯一的一次失控,在晉國的戰場,是因為她,現在的失控,還是因為她…
他顧不得帝王的威儀,跑到窗前,像年幼時一般,翻窗而過。
“薑媛媛”不語,一個人在前麵飄蕩著。
薑華似癡了一般,嘴角含著笑,快樂到麻木的走著。哪怕是地獄,他也願意隨著“薑媛媛”走下去。
很快,“薑媛媛”停了下來,飄到一座亭子裏。薑華也跟了上去。
小小的亭子裏,擺著一個白瓷杯,和乳青色的酒瓶子,詭異的圖案幾乎不滿了十中之七的瓶身。
她指了指座位,示意薑華坐下,而後又自己坐下。
對於這個亭子,薑華不陌生,“薑媛媛”更不陌生。老薑王在世時,這個亭子就是建給他們倆嬉耍的。這裏即能望到薑媛媛的桐華殿,也能看見王上的勤政殿。
空氣中浮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是桐華殿的杜若花開了。
『王兄,薑國的杜若開了吧、你帶我,帶我回去看看,好不好?』她像小貓一樣偎在他懷裏說。
薑華一瞬不瞬的盯著薑媛媛,道“那麼多人,偏生我能看見你。媛媛,王兄…王兄很開心。”他笑了、又像是哭了“為什麼,到現在才來看王兄?為什麼、到現在才來找我?”
“薑媛媛”低著頭倒下一杯酒,遮住了滿眼的的疏離冷漠,遞到薑華麵前,一句話也沒說。
看著薑華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薑媛媛”的神情驀的有些複雜。
兩個人靜靜的坐在亭子裏,“薑媛媛”出神的看著桐華殿牆角出頭的杜若花,薑華癡癡呆呆盯著薑媛媛的側臉。
許久,“薑媛媛”轉過頭,直視薑華,臉兒撞進他的瞳色裏“她、托我問你一句。”空靈的尾音蕩在莫名的哀傷裏。
“兵臨城下,六軍不發之際,你是在乎我的,對嗎?”
薑華“忽”的站起身,眼中的驚慌放大,伸手撈向“薑媛媛”,卻撲了個空,從“薑媛媛”身上穿過去,“別……”他艱難的吐出一句,也隻有一字。身形一晃,倒在了石桌子上。
“薑媛媛”一抹,露出了本來的麵目,是我。
蘇慕不知道從哪裏出現,我微微歎息道“還是沒替薑媛媛要到答案。”
蘇慕攬住我的肩,看著薑華,“答案,或許在夢中,連他自己都不懂。”
“走吧!”我說。
一陣風吹過,我和蘇慕的身形忽的消失不見。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淡淡的杜若花香。
薑媛媛說過,她短暫的一生,就如同杜若花。可惜杜若花期短,終究不能長久的留存於世。
這便是薑華和薑媛媛的故事,一段愛,卻…愛不得的故事。